議政大臣從議政廳魚貫而出後,淳于甄閉著雙目靠于椅背,他抬手揉了揉額頭,低聲問道︰「阮鈺近來如何?」
安公公正命幾個奴才收拾著文書,听此言忙回道︰「回稟陛下,衍少近來依舊是老樣子,就是前陣子有些風寒侵身。」
听到此處,淳于甄睜開了眼,看向安公公。
「這幾日已是大好了,並無大礙。」
「晚膳便擺駕到秋水閣吧。」淳于甄說道。
「是。」小安子應了一聲,又說道︰「幾位將軍已在外等候多時了,陛下是否傳召?」
「傳吧。」
片刻之後,王將軍,李將軍及另外幾名副將便走入了廳堂,躬拜之後,幾人談及對于函國的戰事,如今函國已是窮途末路。休戰之書連連送上。合約中割地,賠銀之數令人咋舌,淳于甄翻看著文書嘴角泛著一絲冷笑,淡問道︰「幾位將軍對此有何見解?」
殿中沉靜了片刻,幾位將軍一時也模不準皇帝的心思,過了片刻,李將軍回答道︰「臣以為,此刻可戰亦可和。戰,因函國此戰已是黔驢技窮,再過月余,便土崩瓦解了。函國離大逕接壤,若是駐兵管理,便可鞏固成我東南的屏障。若是和,憑借合約,我朝亦可以得到豐厚的戰利,函國經此戰消耗巨大,五十年內再不可能恢復的戰力與我大逕匹敵。不過是多一個傀儡政權罷了。而長久財政空虛,料想不多年便只有殘喘之力了,倒時取之易如反掌。
「戰可,不戰亦可。李將軍何時也變得如此圓滑起來了?」淳于甄輕笑了一聲。
李將軍訕訕而笑。
淳于甄隨手翻看的文書,「函國這合約倒是開的大方,仿佛我即使亡了它也不會得到比這更多的好處了。」
「怕是打破了膽,只想留條命了吧。」
「可這猶如半身不遂的命,若是活著豈不是更痛苦。」淳于甄嘴角帶笑,「朕看它這只是一紙空文,先來個緩兵之計罷了。」
「函國怎敢如此。」李將軍咋舌。
「那陛下的意思是……」王將軍沉默到此刻才發問道。
「不管這合約是真是假,朕都不想再多枝節,一鼓作氣滅了它,也好讓他國明白我大逕的作風。」淳于甄將手中的文書擲在了桌案上。
「臣明白了。」兩位將軍合手抱拳,領命。
淳于甄正等著他二人告退,卻听王將軍又說道︰「還有一事。」
「什麼事,說吧。」淳于甄舉起案上的茶盞飲了一口。
「黎國並遐蒼國,鄭國近來似乎有異動。」
茶盞被緩緩放下。
「說下去。」淳于甄冷冷道。
「邊境兵馬往來頻繁,駐兵也增加了兩倍之多。黎國私下與他國結為盟友,怕是有反叛之心。臣恐他們乘戰做亂……」
淳于甄深呼了口氣,「派兩萬騎兵去邑蜀,增為駐兵。」他頓了頓,「現首要的是滅函國。戰中情勢緊張,不要有多余的動作,一來打草驚蛇,二來使他國多有壓力,容易一觸即發。」
「是,臣明白了。」
幾位將軍離開後,淳于甄依舊靜靜的坐在銅椅上,一動不動,連臉上的神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安公公見許久都沒有聲響,進殿小聲問道︰「陛下,時候不早了,奴才這就命人傳膳到秋水閣麼?」
淳于甄將眼光移至安公公,好似沒听見他的話似的。那眼神讓安公公頓時背脊發涼,卻不知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正不由自主的要跪下了領罪,卻听頂上傳來嘆息般的聲音。
「不去了,擺駕去何貴妃那吧,朕也是許久沒去看小榮軒了。」
安公公不敢多言,領命便告退了下來。
淳于甄抬頭看向窗外,一片暮色中一輪淡淡的星月逐漸顯露出來。他不自覺的拿起了狼嚎,在紙上寫下了兩字。
「阮鈺。」
他怔怔的看著那連個字,竟又走了神,使得筆一頓在最後落筆處一下子暈染了開來。心忽然有些陣陣收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