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良夫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鳴鼓申冤

作者 ︰ 令狐狐

她除了那日在城樓,他狼狽地倒掛著之外,還沒好好見過他穿官服的樣子。今日一看,確實也有幾分人模人樣的。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上訴?」朱康文看見她,仍是面不改色,只是一拍驚堂木,將她游走的魂給招了回來。

嚴小夏冷聲道︰「朱大人如今不認識我了?」

旁邊一個看似師爺的人立刻喝道︰「大膽公堂之上,還不跪下回話?」

「我跪天跪地跪高堂,就是不跪狗官」嚴小夏厲聲回答,一雙眼楮卻從未離開朱康文,她緊盯著他的眸子里全是憤怒。

朱康文擺了擺手,示意師爺無礙。

「你說本官是狗官?」他的語氣太過沉靜,沉靜的根本不像嚴小夏以前認識的那個朱康文。

「你封城在先,抓人在後。哪一樁行為我都看不出來你的用意何在,或者是你的陰謀何在。可是我無所謂,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誰也不犯誰但你明知我相公不會犯下任何罪狀,卻還是以朝廷重犯的名義將他捉拿。你到底是何居心?」

嚴小夏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一直逼到桌案前,前傾著身子向朱康文道︰「你不見我?沒關系你否認我們認識?也沒關系你想讓我們忘了你受辱?全都沒關系可是,你為什麼要捉走他?朱康文你最好跟我說清楚」

旁邊那師爺本又想起身說什麼,仍舊被朱康文的手勢擋住。

他听嚴小夏說完,才冷冷開口︰「堂下人所言可是蘇州英慕華來江州販私鹽一案?」

販私鹽?嚴小夏不自覺退了一步,他在說什麼?怎麼就出了這麼個罪名?她連私鹽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英慕華就被安上了這個罪名?

「你說的是什麼?他明明就沒有做什麼販賣私鹽的事,你為什麼要栽贓他?朱康文你若是有什麼不滿你可以說,你不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嚴小夏咬著牙,雙手緊緊攥住。

「本官經人舉報,在英慕華的商船中發現重要證據,才知此人正是本官百尋不至的朝廷重犯。現本官已將犯人收押,待將犯人押解至京後,自會將證據呈上,待我皇發落。你等刁民還是快快退下,以免本官以牽連之罪治你。」朱康文眼也不眨的說完這段,就準備起身退往後堂。

嚴小夏卻直接跳起來越過桌案拉住他的袖子,狠狠地將他往回拽︰「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英夫人」朱康文回轉頭來,甩掉她的手,淡淡地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他帶著師爺一干眾人離開,嚴小夏只听見衙役在下面開門請她出去的聲音,阿土過來扶著她走出去。

這根本不是朱康文。

這不是那個她認識,硬賴在她身後要求講解夫子沒講明白地方的朱康文,不是願意去听她使喚去買東西的朱康文,不是在身後大聲責罵別人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回頭教訓他的朱康文。

可是,這確實是朱康文。

他左邊脖子上和朱康耀一樣深藍色細小的痣,右手拇指不耐煩會用力下壓的動作,還有他生氣時的眨眼,這全都告訴嚴小夏,剛剛那個冷漠無情的人,正是蘇州朱家二公子朱康文。

她突然感覺一股寒意,原來,一直都是她小看了他們。

如同英慕華提醒的那樣,朱家的人,有幾個是單純的?難道還真以為他朱康文就是一個被寵出來的紈褲子弟?只是一個腦中無物的粗野莽漢?最單純的,不過就是她嚴小夏而已。

現在的他,太像那個狐狸朱康耀。不,是比朱康耀更冷漠的,狼。

圍觀的人群見他們出來,也就停止了竊竊私語,可能是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便有幾個對她指指點點。

有幾個看見她的臉,都吃驚地張大了嘴看著她,目光里透露出「原來是她」的感慨。許是這個月她走街串戶認識的那些人。

阿土帶著她走過去,他們就讓出了路,但還是免不了听到些許他們的話音。

「這不就是那個沒走的小娘子嗎?」。

「是呀跟著她夫婿呆在喜運來呢」

「不知她今日敲響鳴冤鼓是做什麼」

「我從七嬸那里听說,剛才她家相公,被抓啦」

「噶?有這回事?她看上去也是挺可憐的嘛犯了什麼罪不知道。」

「那誰曉得?看上去斯文,不定是哪里犯了案子逃出來的。」

「…………」

嚴小夏耳中飄來零碎的散句,卻突地無名火起,她站住腳轉過身去,看著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在她的目光中戛然而止,有種淋灕的快感。

她目光炯炯,有些發泄似的對著他們道︰「這個國家就是多了你們這些人,才會敗落到現在這樣只知道傳一些謠言,卻從來不想想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樣。蠻夷打進來了,你們傳開,讓所有人恐慌,讓江州城變成這樣該走的走,該散的散,家不成家,國不成國江州住了百十年的人都要背井離鄉,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現在呢,我鳴冤擊鼓,你們卻還要圍住我研究我是否傷心,是否難過就沒有想過我也是一個人,我有血有肉,有苦有痛我夫君被陷害,我心里著急不知如何是好,你們卻好,就在一邊說風涼話,看熱鬧我真替你們覺得羞恥,你們就是這個社會最可恥的一個群體」

她恨恨地說著,旁邊那些人卻都听傻了,等她說完,有幾個先反應過來的,在地上啐了一口,再瞪她一眼就轉身走開,一邊還閑聊道︰「沒想到是個悍婦」

「是啊人不能貌相,哪知道這麼潑啊」

剩下的人也漸漸散開了,幾乎每個人都對她翻了白眼才肯離開。

阿土擔心的上前,將她拽到一邊免得有人推擠。他為難著開口道︰「夫人,你別擔心了。這罪名既然是強安的,我們再推翻就好了。」

嚴小夏卻搖了搖頭。慢慢靠著牆蹲下了身子︰「你還小,不懂。這個世界一向是這樣,有錢有權的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說現在這封建皇權集中的制度,就是我以前待的地方,也不見得能好到哪里去。」

阿土低下頭,他雖不知道嚴小夏以前待的地方是哪里,但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這是僅有的能安慰到她的句子,他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剛才是太過分了。」嚴小夏自嘲地冷笑︰「我說他們?我哪有資格說他們?我自己還不是一樣?看到八卦就圍了上去,在人背後說三道四從不顧人感受。我以為八卦只是條冷淡的故事,在人嘴里傳來傳去沒有半點關系。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滋味確實比想象中還要難受。」

她低著頭,抱住自己,就坐在正對著衙門的牆下。

朱康文在門內,冷靜地听著外面的報告,皺著眉反問︰「他們沒有走?」

侍衛答道︰「回大人,沒有。」

「將他們轟走」朱康文沒有一絲猶豫。

「可是,大人……」那侍衛欲言又止,衙門外面好像也不屬于驅逐範圍,這樣明目張膽的轟人,好嗎?

朱康文听見他還有疑問,停住正要向前走的腳步,轉過頭冷冷看向他,問道︰「可是什麼?」語氣中陰寒自不待言。

侍衛立刻道︰「沒什麼,大人。我這就去。」看朱康文收回目光走掉,他才抬手擦了擦額間冷汗。

待到了門口,他立刻吩咐將嚴小夏和阿土趕走。

幾個人走至坐在地上的嚴小夏面前,喝道︰「這里是衙門,不是讓你躺在這裝死的地方。走開」

阿土怕他們動手,連忙擋在嚴小夏身前。

她站起身,拍了拍阿土的肩膀道︰「我們走吧」

在這里繼續待下去無補于事,不如好好想辦法如何幫英慕華解困為好。腦子里閃過很多想法,卻都不實際。她邊走邊踢著腳邊的石頭,問阿土道︰「那**看過朱康文在城樓時的樣子了,你覺得他和今天像嗎?」。

阿土不知她怎麼會問起這個,一時回答不上來,只道︰「嗯。」

「你覺得像?」嚴小夏轉過頭看他︰「我是說性格方面。」

阿土還是點了點頭︰「嗯。」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嚴小夏覺得他還小,也許真的不懂這些。

「那天,他是故意叫夫人你的吧?」阿土瞄了她一眼,見她站住,又迅速低下頭去︰「那女子站在城樓上還聲音洪亮,一定是江湖上會武功的人。怎會听不見他叫你?想必朱大人也是知道的。」

嚴小夏愣住,她從未想到這一層上來。如果這一切都只是陰謀,都只是順著朱康文的計劃進行的一場陰謀呢?可是,這陰謀未免太過巨大,為了一個販賣私鹽的罪名,還不至于吧?

那麼,就是有計劃,卻還有別的。只是如何分開哪個是朱康文的計劃,哪個才是真正發生的,而他只是將計就計的呢?

「夫人……」阿土在她眼前揚了揚手,擔心她是因為自己說的而生氣︰「夫人,你沒事吧?」

嚴小夏回過神來,她苦笑道︰「連你都能看的出來,我和相公卻只當透明。」

阿土低聲不言,他想說,所謂旁觀者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現在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嚴小夏不再說下去,她繼續向前走。如果可以,她情願從來沒有到過蘇州,認識朱家兄弟。

回到喜運來,盛子和小妮小弟都圍了上來,見他們滿是擔心地看著自己,嚴小夏只得硬擠出來幾分笑容,安慰他們道︰「無事。過一陣子老爺就回來了。」

幾人也都明白她是強顏歡笑,便只好低下頭不說話。

嚴小夏看了看他們,朝老掌櫃走去,她道︰「掌櫃的,我們退房。」

「夫人?」盛子上前一步,不解道︰「我們要走嗎?」。

老掌櫃也是一臉疑惑,他看向嚴小夏,有些擔憂地道︰「小夏姑娘,現下封城,你也出不去啊」

「我們不出城。」她低下頭,又轉過去對小妮道︰「去把我們的東西整理一下,待會走吧」

「可是,夫人……」小妮面有難色。

「快去。」嚴小夏喝道。

小妮只好點點頭,帶著小弟上樓去整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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