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嚴小夏的不依不饒,李天木這回倒是很鎮定,他已經預料到自己的這番話會引起她的反彈,所以立刻接了上去︰「非也非也。意識海是虛幻的,夢也是虛幻的沒錯。可是意識海是人在清醒或者不清醒下,出現的主動幻象,而夢境中,所有的一切卻都是被動幻象。也就是說,意識海是個人主動需要發生的幻境,跟做夢長相雷同,本質卻是有著天壤之別。」
這樣的解釋,夠清楚了嗎?李天木微笑著等待某人恍然大悟的稱贊,卻不料看到的表情仍然是凶神惡煞一般。
嚴小夏眼楮微微眯起,她唇角雖是勾起,卻更顯得可怕。
「你的意思是,這,全是假的?」嚴小夏手指撫上那個笑眯眯地叮當貓,不緊不慢地對李天木問道。
「額……」李天木已經做好隨時溜走的準備了,他吞了一口口水,才解釋道︰「也不是這個意思。意識海本就是照著主人想法存在的一個地方。嚴姑娘你想出來了這樣一個地方,這里的東西本來就全屬于你一人所有。」
「你想讓這錢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我阻止……」他吞吞吐吐,不曉得這種情況下他是不是該把實情說出,會不會遭到毒打啊?
他膽怯地看了看嚴小夏,索性一股腦說出來算了。
「嚴姑娘你也只是實體在意識海里折射出來的幻境。」他一句話說完,人已經縮到了嚴小夏最愛的那張紅木桌子下面。
「我也是幻境?」嚴小夏喃喃自語,倒不像他想象那般追著他大罵。
「嚴姑娘?」李天木試探性地露了一個頭出來,見她並不是設計使他出來,才放心地又多出來一些身子。
「嚴姑娘你沒事吧?」他狀似關心地又問了一句。見嚴小夏仍是吶吶地自言自語道︰「原來我也是幻境。」
他這才整個人從桌下爬出,笑嘻嘻地走至嚴小夏面前︰「嚴姑娘,沒想到你倒還算講理,不是我猜測的那種人。」
「那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嚴小夏抓住他的衣領,臉上面無表情地對他問道。這才當真嚇了他一跳。他顧不上自己的衣服被嚴小夏抓在手里,只不斷在她眼前晃著手問道︰「嚴姑娘?嚴姑娘?」
哪知嚴小夏卻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樣,完全沒有反應。
李天木怕的不知如何是好,倒也有些急中生智,當機立斷,就在嚴小夏耳邊大喝一聲︰「醒來」
嚴小夏的眼神這才從方才的呆滯轉回過來,有了一絲靈動之氣。她愣愣地看著自己抓著李天木領子的手,霎時松開,向後退了兩步問道︰「怎麼回事?」
李天木長呼了一口氣,文不對題地回答道︰「倒真真要嚇死我嗎?我可沒想到這麼自己這麼背。上一個听到我這麼說的人也不過打了我兩拳而已。居然你就讓我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走火入魔。我也是听西邊的傳言,說是還真有個想不開的,就這麼走火入魔了,就變……」他明智的住嘴,看著還未徹底回魂的嚴小夏轉換話題︰「嚴姑娘,你平日做人也太苦悶了一些,才在屋里只放這些東西。我見有人,放了可是一整套的游戲。」
「你說,我走火入魔了?」很明顯,嚴小夏並未被他蹩腳的轉換話題所帶走,仍是一副自己被自己嚇到的樣子。
「咳嚴姑娘可能是有些魘住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呵呵呵呵」地干笑著。兩只手搓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嚴小夏看了他半天,直看的他低下頭背過身子去還不放過,繞到他身前,盯緊他問︰「你到底是誰?」
就當這大夢一場好了,可是也要把這夢的緣由問個清楚吧。
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帶來這許多怪異訊息?若說是科幻劇情,卻又不想,玄幻?自也不像,這是什麼情況才會引發出來這樣的人?這樣的事?
「你說我和你搶飯碗,我怎麼和你搶飯碗了?你說我鑽牛角尖,給你惹麻煩你說你還有上頭。你到底是誰?」嚴小夏上前一步逼近他,他便後退一步。直到將他逼到牆角不能再退。
「嚴姑娘,這樣……」李天木額間冷汗涔涔滴下,他口齒不清︰「這……不太好吧?」
嚴小夏自然不論好與不好,她只需要一個答案。而且隱隱之間感覺心里越來越急,仿佛自己本來要做的那件事,到現在還沒有成功,而且已經時日無多。
「你的到底是誰?」嚴小夏再近一步,直逼得他要縮到強的那邊去了。
「我,我是李天木啊上次賣你玉的那個,告訴你鄰國那位聖女故事的。」他實在不知如何回答,便急急道出兩人認識始末。
「後來,在車 轆底下,嚴姑娘扮了一身男裝,裝作不識得我的樣子。」李天木本是低著頭,說完這句話才悄悄抬頭看她,終于叫他逮到嚴小夏那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正要開口,卻發現嚴小夏又立刻收斂回去,打量了他上上下下才問道︰「那人是你,那你又怎麼到這里來的?我是問你真實身份,你的工作範圍是什麼?」
「是!@#……李天木又低下頭,嘴里含糊不清的說了並不長的一句。
嚴小夏卻只听到最開始的那一個字,不由有些惱怒︰「你快些說。」
「是穿越人士的守護天使。」李天木那副豁出去的臉色,著實讓嚴小夏嗤笑出來,再听到他說了些什麼,她便更是大笑不止。
「你,你說什麼?」嚴小夏方才的什麼凶神惡煞逼迫難為,這時全都不知道跑到哪個爪哇國去了,她笑的直不起腰來,直扶著旁邊的桌子坐了下來,又看了他一眼之後笑的更加大聲。
「守護天使?哈哈哈哈……」嚴小夏指著他笑︰「你以為做廣告啊?還穿越人士的守護天使,你干脆說是各位穿越人士小心謹慎使用,必備良品守護天使一枚,寧濫毋卻啊」
李天木這次真的要是惱羞成怒了,他本就恨透了自己這個職位名字,一點威嚴都沒有,中西方結合後的怪異產物。他終于忍不住嚴小夏的笑聲,氣勢洶洶地站到她面前︰「你笑夠了沒有?」
「沒有。」嚴小夏嚴肅的肯定答復之後,又是一陣大笑。她看著李天木臉色越來越綠,最終還是好心地止住自己嘴唇的弧度。
「守護天使……」一說出這四個字就有些忍不住發笑,嚴小夏極力控制著自己,假裝正經地問著︰「那你們有工資嗎?」。
李天木一臉郁卒,他沒想到這人一下就戳到他的死穴。
「我今天來,不是來討論我,而是討論嚴姑娘你的事。」決定不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李天木又一次試圖轉開話題。「嚴姑娘,據我分析,你現在是遇到死結了。所以我就是來幫你打開結的那個人。」
「什麼死結?」這次嚴小夏到底沒再與他糾纏,而是認真的問他。不再恥笑他的原因其實並不是被他的話題帶走,而是雖然嬉笑著,心里的焦躁感卻並無減輕。也不知道從何而來,只得忍著隱而不發,希望能夠轉移注意力。
李天木見她真的順著自己說下去,倒驚異的看了她一眼,生怕她是有什麼別的想法一樣。
「嚴,嚴姑娘,我現在說你也是不明白的。」他又看了看她,才道︰「總之,嚴姑娘想要度過難關,還是要忍。忍到頭了,自然就得到嚴姑娘想要的結果了。」
此言一出,嚴小夏卻發出嗤笑一聲,面色冷冷︰「你倒是會說大話。」
她手指按住心口處,仿似能感覺到那里鼓噪不安,盡力壓住卻越發煩躁。她站起身走至窗前,另一手推開,瞬間呼嘯的風便灌入屋內,帶有凜冽哨聲。
李天木連忙以袖遮臉,企圖擋住風沙。他待風勢過去一陣,才將手臂放下來,淡淡看向嚴小夏,沒想到她掌握如此快速,這一會兒就知道自己造出天氣來。
「你當然只會說忍。就好像我對痴人說放下,對瀕臨死境的人說,解月兌。這難道不是一樣的廢話?誰不會說大道理,這些道理也總是有用的,不然不會流傳千古。可是這終歸是最難做到的那層。」
嚴小夏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白色雲朵,好像這房子建在天上一般。她又想起這其實只是意識海,根本不是現實,便又厭惡的將窗戶關上,手指按住的位置卻越來越發疼。
「佛家的道理也是一樣,總說一切皆是虛幻,什麼都是機緣。勸人放下,勸人唯心。可說來到底有什麼用呢?能夠做到的人,不說也能夠做到。做不到的人,即使每日默念百遍,也不見得就能做到。我自然知道凡事需忍,你不說我也知道,只是到底做不做得到,誰曉得?你光是為此而來,有用嗎?」。她像是發難一般說出來,全然不顧其實自己只是遷怒。
連這小小的煩躁都要遷怒于人,她如何能夠忍什麼別的大事?
李天木這時卻已不見那戲謔之色,只淡然一笑,仿佛對她的問題胸有成竹一般。
「佛法,本來就是機緣,才讓人會心有所得。弘揚佛法,也只是為了普救眾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機緣。能救得了你,那一時便救了。救不了你,也只好等到能夠救得了的那天。」
「並不能說,我今日在這里,因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你,便不救了。那樣,就不是佛了。所以,不能因人懼,而不說。不能因人惱,而不說。更不能因人知,而不說。說,是要提醒,要你牢記。心中時常有,才能做。如果因為這個道理人人都知,而根本沒人去說,那最後又怎會人人都知呢?」李天木微微昂首,他唇邊微笑盈然,與之前的各種落魄或者惱怒樣子區別甚大,嚴小夏甚至一時之間覺得,他身上有光發出,不像是常人的樣子。
他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又開口道︰「嚴姑娘,萬事萬物,相生相克,一切的發生都是未解,卻總有其不能想象的道理。不能夠說這件事帶來苦果,便不去嘗它。因若沒了那苦,以後又怎曉得甜是有多甜呢?既然存在,便有其意義。我們不知道,但是不能夠否認。」
「所以,還是要忍。忍得一切意義顯現,忍得所有事情歸零,忍得天下安平。」
她靜下來,心中燥感也覺得略微減輕,一雙眼楮緊盯著他,問道︰「那我若忍不住呢?」
「再忍。」李天木也看著她,目光溫文,卻堅定。
「若是還忍不住呢?」
「繼續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