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妻良夫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北極星

作者 ︰ 令狐狐

「芙兒她,現在在哪里伺候?」嚴小夏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卻得到帶路那個小姑娘的側身疑問︰「誰?」

見她滿臉不解,嚴小夏張了張口,還是作罷。是了,舊顏換新人,換的很是徹底了,連听都未曾听過。

她略有些惆悵,看向自己身後遠處的圍牆,饒是外面因為戰爭人心自亂,打的瘋掉,這宅子里仍然歌舞升平,好像與己無關。

誰害怕呢?主子不怕,下人又怎麼敢怕?

她們走進陶然居,嚴小夏又是一愣,名字一樣,可是一切卻都已經換過。

她猶記得上次來時,這里幽暗,四處都是暗黑的垂簾,靜的像是死寂的深谷,一切生物都不復存在一般。

可是今日,這還是陶然居嗎?

她越走進去,心越驚了一驚。這樣明顯,這樣明顯的要與曾天琪分出差別,卻單單留著陶然居的名字,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糾葛?

一排兒臂粗的蠟燭,每隔一米便是兩根分在兩邊,垂簾也全摘了那種黑色,換成了淺黃和紅綠的花朵樣式。繁復而妖異的花瓣,大片大片印在高處垂下的簾子上,像是吊蘭和藤蔓類的植物,緩緩爬在上面,栩栩如生。

更甚者,旁邊零星坐著幾個手拿琵琶或不知名樂器的女子,她們眼珠流動,神采非凡。想是一吩咐下來,便能奏出美妙音樂。嚴小夏猜想穆南本身就是愛好音律者,曾天琪才是那個照貓畫虎的人。

前方帶路者卻並不抬頭,只繼續朝內室方向走去。

嚴小夏緊跟其後,這里雖換了主人,但那樣清冷的氣氛仍未改變。空氣還殘余著絲絲檀香的氣息,想是因曾天琪點的太重,時間太久,這味道便已融在了牆壁里,地板里,久久無法揮散。

還未進去,就已听到重重的咳嗽聲,嚴小夏心中一凜,她想起來,這個人和曾天琪一樣是中毒,月華說過,同樣的無解之毒。現在曾天琪已經死了,那麼,是不是說這個叫穆南的,在不久之後也會藥石無用,性命不保?

她的心微微煩躁起來,不緊是城外的蠻夷逼的她要快些,連這無解病癥,也一樣逼她不得不加緊速度。如果穆南也是一樣死去,那麼這案子,就更是難以翻身了。

「你叫什麼名字?」那把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才喚回嚴小夏的神智。

她低下頭,裝作一副不敢抬頭的樣子︰「小夏。」

「過來,陪我說說話。」他倒並不似大奸大惡之人的樣子,說話間很是和善,揮了揮手將帶路的丫鬟遣散,招嚴小夏到身邊。

嚴小夏不敢多話,只是站在那里,良久未听到聲音,她微微抬頭,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連忙又低下頭去。

卻听見他輕笑一聲,似毫不介意︰「听煜景說,你會唱些別致的曲子?」

嚴小夏見他全無責罰之意,就稍抬了頭看著他答話︰「是。」穆南跟上次她在那處偏遠院落里看到的,並不是很像,但一樣的蒼白面色。

她記得那時,穆南仿佛眼楮也不是大好了,可是現在又發覺,他眸中神采仍在,她在那黑色瞳孔里的倒影異常清晰。不是一樣中了毒麼?曾天琪是從先盲開始,才升至死亡。穆南仍未眼盲,是否說明還有些時間?

「從哪里學來的?」他擺弄著身邊小幾上的茶盞,將水從杯子和茶壺里倒來倒去。

「海外的樂師游歷到中原,傳來的,我不過學了些皮毛而已。」嚴小夏搬出那套舊的說辭。

「你不用‘奴婢’自稱?」穆南感興趣地傾了傾身子,好像也並沒有要責備她的意思。

嚴小夏卻連忙一副誠惶誠恐的低︰「奴婢錯了。」

「罷」穆南擺了擺手,他感覺無趣︰「又不是買了你做奴才,不過每月給你俸祿而已,還不足以就想讓你賣命。」

「下去吧」穆南隨意揮手,讓她退下,好像已經對她完全失去興趣。

嚴小夏應聲退出。

她在門口見到那個幫她帶路的女孩子,便不好意思的上前問她︰「連先生可否有吩咐,我住在哪里?」

那個女孩子對她笑了一笑,道︰「我叫清兒。」然後才站到她身前︰「我就在等你呢,跟我來吧」

看上去也是個開朗的人,只是不大愛主動說話罷了。

嚴小夏跟緊她步伐,朝住所走去。

她帶著嚴小夏一路又到了開始連煜景的小樓附近,才推開旁邊一個院落的門︰「你就住在這里。連先生說,這里清靜。」

一個人住一個院子?嚴小夏將驚訝壓在心里不動聲色,她面上只做笑容,一副恬靜模樣︰「謝謝清兒姑娘帶路。」

「有什麼事,叫我就好。我就在前面不遠。」清兒也是笑意盈盈。

嚴小夏點頭,看她走遠,才推開門走進去院子。

連煜景不僅將她住所安排在他的附近,還給她一個獨立的院子?到底是為什麼?

院子里擺設簡單,一張石桌一張石椅,連多余的都沒有,那石桌旁邊,還留下一個被砍到底的樹樁。

嚴小夏走過去,蹲看著那樹樁,伸手輕撫那樹上年輪,大約有二十多年的樹了,就這樣被砍下來,為什麼呢?

她嘆息,做人也是這般沒意思。本來好好活著,努力生長,希望能夠枝葉繁茂,卻在人生最中大好時,被另一雙控制命運的手掐住。那只手,若是想讓你活,便只松開,輕輕拍拍你肩膀上灰塵,裝作若無其事走掉。可若是那只手,覺得你礙眼了,只開始攥緊,便可讓你不能呼吸,于是你一切夢想,一切希望,都不再是可實現的。

你將沉入地底,只能做為別人的肥料了。

嚴小夏輕輕打了一個寒顫,人生便是這樣了,不管做什麼,都敵不過上面那只手。

她抬頭看天,在心里問出,那只手,到底是想讓她活,還是不想呢?

不過一切皆是枉然,她站起身,這大樹對于自己的死亡無能為力,她也是一樣。不過能夠掙扎的話,還是要掙扎的。

她立定主意,在腦里盤算了一下路線,陶然居和這里,陶然居和以前的書房,還有這里和西院,穆南以前呆著的那個華麗地方。

夜晚,才是行事的好時間。

好在一整日下來,穆南也沒再召她去,她吃了飯便在房里一直等著天色黑下來,並且在計算著各種走法以防萬一。嚴小夏已經不準備再多浪費時間,拖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險,提著心笑臉對人,是更可怕的事。

終于到了天黑,她在屋中听到外面漸漸動靜小了些,想必是巡夜的也開始緩了起來,便將白日里尋到的墨青色外衫披在身上。

沒有黑色,卻總也不能用白色。黑夜掩蓋之下,這種墨色,比黑色是更好的保護色。

她走出門,在院子里抬頭看天上半藏的月亮,不禁微微笑。這正是給她的天時吧?月滿之時,太亮會容易被發現。無月之夜,卻又太暗,像她這種沒有夜視的人是肯定無法行動的。

正是這種半羞半臊,一半躲在雲朵里的月亮,才是她最需要的。

嚴小夏拉開院門,正準備走出去大干一番,卻看到門外人後愣在當下。

「小夏姑娘,是要欣賞夜色嗎?」。連煜景淡淡回頭,看她一身束衣打扮,絲毫不以為意。他抬頭看天上月色,緩緩開口︰「每日見到的月色,仿佛都有不同。」

「可是每日風景,卻全都一樣。」嚴小夏接口︰「只有遙遠的,你不能觸踫到的,你才覺得那不是你熟悉的。其實身邊的,改變那麼多,你卻也不見得能夠感覺到。」

「你指的是什麼?」連煜景看向她,將半開的門整個推開來,自顧自走至院子里,坐在唯一的那個石椅上看住她微笑。

看樣子連煜景根本沒有要放她睡覺,她已經打算放棄今天行動。

「連先生是為了看景?」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將門敞著走到他面前接著道︰「所以才私心留了這樣一個好風景的院落?連先生也不怕男女不便?」

「小夏姑娘介意?我倒不知小夏姑娘是這樣的人。」他語意明顯嘲諷,意指嚴小夏帶了方濯養傷。

嚴小夏根本不欲解釋,她不說話,連煜景也不說話,只靜靜看著天上寂藍天空。良久,她開口︰「你知道天上北邊最亮的那顆星叫什麼嗎?」。

連煜景聞言轉頭,看了看她,道︰「那是北齊。」

「北齊?為什麼叫做北齊?」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你看見那個像勺子一樣的連起來的星星沒有?」他將手抬起,指給嚴小夏看。

「恩,我知道,那是北斗七星。」

連煜景側目,朝她看來,問道︰「北斗七星嗎?家鄉的叫法?我們這里是叫做勺星。」

她笑了一笑︰「勺星,真的是很貼切」

他點了點頭,道︰「勺星對準的就是北齊。因為北齊在勺星的上面,在正北方。有人說北齊領導著勺星,所以六顆星才連在一起對準北齊。所以這顆星叫做北齊。」

他又回頭看向嚴小夏,問道︰「你們家鄉叫北齊什麼呢?」

「北極星。」她「北極星,因為它是靠近北極的星星,明亮,而且可以幫人指明方向。」

「可以指明方向嗎?」。連煜景沉吟。「是有這種說法,不過也眾說紛紜,說法不一。」他眼眸盯住她︰「北齊真的可以指明方向?」

「就像連先生所說,眾說紛紜,可是家鄉中人,都是信的,也確實實踐過。但是也總是有人不信的吧?」嚴小夏不敢肯定,她看天上那顆星,明亮閃爍,但到底和現代是一樣的嗎?這個問題,問誰,大概都沒有答案吧?

「是這樣?」他點頭。「若真是這樣,說不定便是真的。北齊可以指明方向,這若肯定,便是很重要的訊息啊」

「我們家鄉還有句俗話,叫做‘識得北斗,天下好走’。說的,就是你口中的勺星和北齊星呢只要看見北極星,你就永遠不會迷路。」她一直仰著頭看那顆星。只要識得北極星,就永遠不會迷路嗎?那麼,為什麼她迷路了呢?不僅找不到家鄉,也沒辦法找到英慕華。

連煜景也沒有答話,只是又抬頭看了看星星,喃喃念道︰「北極星麼?」

嚴小夏看向他,又突然起意問道︰「你知道嗎?北極星離我們有多遠?」

連煜景回頭看她,不解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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