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魔女本就以自我為中心,經過那麼多年孤獨的屈辱生涯,對密斯的愛,對家庭的愛,對女兒的愛,那些往事全成了她心頭拔不出的刺,越是看密斯一家過得幸福,這根刺就在她心里越扎越深,腐爛的傷口已然化出了膿水。
得知海神陛下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如獲大赦的諾麗雅終于哭了。巫婆嘶啞的哭聲回蕩在白骨砌成的房子里,顯得格**森恐怖,聲音里充滿壓抑不住的瘋狂和恨意,好像要把她多年來累積的黑**緒統統宣泄出來,讓依鏡听得頭皮發麻,卻第一次覺得巫婆那張臉也不是太丑,讓人看著有點心酸。
「三百年了……我沒有一天不恨沒有一天不怨就算要用女兒的血肉來求海神的寬恕又如何?我如今只恨不能將她們串成烤魚,把她們的血和肉啃回肚子里去」諾麗雅臉上寫滿毫不掩飾的憎恨,邊說邊磨著牙,仿佛正在咀嚼那一口口鮮女敕的血肉,那些東西不是她的女兒,是她的盤中餐她們就跟她們的父親一樣可恨
發泄出心底的情緒,諾麗雅越發覺得自己和依鏡定契約的決定沒有錯,不吝嗇地把海底沉船里淘來的各種寶藏塞到魔鏡里,比起波塞冬陛下的寬恕,這點東西實在不足以表達她滿腔的喜悅。她迫不及待想要讓海神陛下看到她的懺悔,她要用密斯一家人的不幸來換回自己的美貌,三百年遭人白眼的海女巫生涯真是讓她受夠了
「讓我想想,我要怎麼回敬將我驅逐到這個漩渦峽谷里的人們,哦,我應該安排一出好戲孝敬波塞冬陛下。」即便海神未必會在意,諾麗雅也認為有必要表達一下自己對他的敬意。
「那就讓人們體會一下大海的威嚴吧。」依鏡抱著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黃金、寶石、珍珠等寶藏流口水,建議諾麗雅用風暴多從海上打下幾艘船來,既能讓人們更加敬畏海神,也能給她的倉庫多增加些進項。
「你說的是對的。但在那之前,我要給我可愛的小女兒送去一份禮物。」諾麗雅的心情非常好,枯爪抓著一條模樣奇丑的水蛇,在它身上施展魔法,將它變成一座大理石像,潔白的石頭雕刻這一個美麗的男子。「人魚計算年齡的方式和人類不一樣,我最漂亮的小女兒伊芙琳娜呀,按照人魚的年齡,她快要到十五歲的生日了,也意味著她成年,是個少女。多麼美好的年紀,正該向往愛情。」
諾麗雅至今仍記得,三百年前她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女兒們,請她們垂憐她們可憐的母親,她想要再抱抱自己的女兒,可是最小的伊芙琳娜用一種驚懼的眼神看著快速變老的她,那雙柔女敕的小手狠狠地將她推開,其他海公主也紛紛效仿。直到她倒在地上,也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女兒會這樣對她,透過掩在面上凌亂的發絲,諾麗雅發現女兒們離她是那麼遠,她們的眼楮和她們薄情的父親是何等相似呀曾經最喜愛的,如今成了她刻骨的厭恨
既然如此,就讓母親送給可愛的伊芙琳娜一份最美好、最惡毒的生日禮物。
看到那座雕像,依鏡就明白諾麗雅的心思,看在諾麗雅給了她這麼多珠寶的份上,自認是盡責的魔鏡,依鏡拿過手邊一份宣傳報紙,推薦道︰「今日鏡水報商品廣告,喀耳刻的魔藥商店在做促銷,全場6折優惠,愛神芙麗雅提供愛情精華熬制的桃紅魔藥是新推出的熱銷產品,保證讓服用者陷入暈頭轉向不可自拔的愛戀里,期限按人間紀年,整整一百年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數量有限,限時搶購,先到先得。考慮到現場擁擠,我要加一成的路費。」
「我買了」
只要能報復到仇人,揮金如土算什麼,當下諾麗雅又塞了一箱金光閃閃的寶物給依鏡,樂得某貪財鏡靈合不上嘴,坐著夢魘拉的馬車飛奔到喀耳刻魔藥店。
愛情魔藥一向飽受魔女們的熱愛,因此當依鏡來到喀耳刻魔藥店時,店里店外擠滿了前來搶購的魔女,依鏡為難地打量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牆,想到諾麗雅大方給出的一箱箱寶藏,頓時小宇宙燃燒了。只見她擼起袖子,拉起裙擺,拿出搶購百貨商場跳樓大減價的拼勁沖進擁擠的魔女堆里,甭管被人踩了幾腳又踩了幾個人的腳,總算是憑著跟精靈鍛煉出來的靈活身法擠到櫃台面前搶得魔藥。
正要離開的時候,她發現店門前堵了一地的魔女。依鏡腦門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恐怖襲擊?什麼樣的牛人能如此迅速秒殺這麼多魔女?
依鏡本能地感覺到危險,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下意識朝危險來源看過去。
入眼的,是緩步走來的亞斯特洛特,惡魔公爵華麗而妖冶的美貌,以及現場的景象再一次給了依鏡莫名的熟悉感,更奇怪的是她見到美人的第一感覺不是著迷和欣賞,反而有種被危險盯上的預感,直接炸毛了。
然而此時依鏡心急著把魔藥送給自己的雇主,沒有對自己身體的反應多做思考。她現在比較煩惱應該怎麼離開,她和亞斯特洛特公爵只有一面之緣,實在沒有湊上去打招呼的必要,可是在大家都不動的情況下,她跑出去也太顯眼了點,本能告訴她,離亞斯特洛特越遠越好,這個惡魔太危險。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開,亞斯特洛特徑直走到依鏡面前執起她的手,如血的紅唇在手背上留下一吻。頓時羨煞四周圍觀的魔女,依鏡分明感覺到強烈的怨念和鋪天蓋地的殺意向她襲來。
依鏡正為眼前惡魔大公爵的邪魅而絕艷的笑容呆滯著,突然被一道道凌厲得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的眼刀刺得回神,心情頓時由些微的雀躍轉為深深的無奈和悲哀。她仿佛看見了前小叔子塔納托斯即將對她舉起鐮刀。
老天啊,就算我今天出門前沒看黃歷,你也不能這樣整我嘛,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不過,這場景、這感覺,怎麼會如此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