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水界 卷二 諸神宴會 150、海的女兒

作者 ︰ 紫汐

夜色深了,船艙里的燈光漸漸減少,伊芙琳娜依然著迷地看著王子,她的目光絲毫沒有從薩耶身上移開過。

其實她愛的是花壇里的雕像,但她自己完全沒有發覺,只認為自己愛上的是石像上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王子。因為石像是不會給她任何回應的,但是眼前的王子卻會說話,會走動,也許,將來還會跟她相愛。想到那種可能,伊芙琳娜小臉緋紅,露出向往的神色。

船的帆都先後張了起來,它突然加快速度劃了出去。原來晴朗布滿點點星辰的夜空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狂風呼嘯,巨*滔天,黑暗中蜿蜒跳動的是可怕的閃電,它漆黑的環境有了一瞬間的明亮,緊接著再度陷入深沉不安的黑暗里。

水手們急忙收起船帆,即便如此,巨大的船在暴風雨的海上還是搖搖擺擺的,忽而投進洪濤里面,忽而在高大的浪頭上抬起頭來。終于木頭造的船只承受不住海浪的瘋狂拍擊,發出碎裂的聲音,船桅從中間折斷成,船身也被海中的暗礁撞出破洞,船傾斜著沉入海底,只有木板的碎片仍在海上飄蕩。

在伊芙琳娜看來,這不過是海洋的又一次變臉,海上的氣候總是難以猜測。可是對躲在暗處的旁觀者們來說,暴風雨不過是陰謀的開端,饒是單純如依鏡,也不禁疑心到底是誰搞的鬼。

「是我。」亞斯特洛特滿不在乎地承認,惡魔本就沒有什麼犯罪概念,船上那些人的生命對他來說跟浮雲沒兩樣,吹一吹就散了。迎上依鏡不贊同的眼神,惡魔公爵說到︰「小人魚太內向,她再這麼看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我就做一做好事,把薩耶送到她身邊。」

「薩耶他能海里呼吸嗎?」。依鏡小聲問。好歹是你親生兒子,你不會想害死他的吧?

公爵大人笑容依舊嫵媚動人,答道︰「不能。他是在人間被人類養大的,完全不懂高深的魔法,和普通人一樣無法在水里呼吸。」

「那那那……」多麼令人發指的行為有你這樣對自己親生兒子的嗎?

「我可愛的小貓,你在激動些什麼?瞧瞧你,把臉都急紅了,比擦任何化妝品都可愛。」捧著依鏡的臉親了兩口,見她快昏迷了,亞斯特洛特才說︰「放心,薩耶不會有事的。」惡魔的孩子要是因為沉船而死,也是太脆弱,更別說得到他的承認跟他回魔界。

听他的安慰,盡管依鏡內心扔有些猶豫,但想著應該沒有有父親會對孩子如此殘忍,只當是亞斯特洛特另有打算,遂不再多想,只忐忑地看著魔鏡里的轉播,祈禱薩耶千萬別出啥意外,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則契約害死亞斯特洛特的孩子,雖說實際動手的是孩子他爹。

飽受驚嚇的依鏡沒有注意到自己和亞斯特洛特的距離越來越近,惡魔的手正環在她的腰肢上,魔鏡里的事物對他毫無吸引力,反倒是依鏡變來變去的表情令他感到有趣,至少在精明的惡魔臉上,是看不到這麼豐富而真實的表情。

和依鏡一樣著急的還有伊芙琳娜,不過她擔憂的跟依鏡不同,她很希望王子能跟她一起生活在父親的宮殿里,可是又記起祖母說過人類是不能進入水底的,除非變成死人。

眼看著王子從船艙走到甲板上依舊無法逃月兌沉入海底的厄運,他想要浮出水面,可是風暴和巨*又重重地將他打入海底,直到他的手臂和腿再也沒有力氣,薩耶絕望地閉上他遺傳自父母的黑眼楮,意識即將被大海的黑暗所吞噬。

看到這一幕,依鏡心頭一緊,開始擔心亞斯特洛特會不會叫她賠個兒子。

惡魔公爵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晦暗,目光流連在依鏡的臉上,幻想她在絕望中永遠地閉上眼楮。只是一個想象,沒由來地令他煩躁不已,明明已經決定要將依鏡轉化為黑暗體質,徹底改變她的靈魂,不讓任何人成為他的弱點。事到如今,他難道會覺得心痛嗎?

不成,決不能讓他死去伊芙琳娜朝著漂著的船梁和木板之間游過去,抱住正在往下沉的薩耶,拖著他向上游,盡力把他的頭托出水面,讓浪濤載著她跟他一起在海上飄蕩。

天明時分,暴風雨才漸漸過去了,如果伊芙琳娜稍微注意一下就會發現,那條船連一塊碎片也沒有。

鮮紅的太陽從海上升起,它似乎在王子蒼白的臉上注入了生命的紅色。不過他的眼楮仍然是閉著的。

伊芙琳娜抱著王子游上岸,非常小心地將他放在白色的沙灘上,把他透濕的長發理向腦後,吻了吻他清秀的高額。她覺得王子的樣子越看越像她在海底小花園里的那尊大理石像,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希望他能蘇醒過來。

附近有一個小村莊,清晨的鐘聲從教堂里響起,許多年輕女子往海邊走來。膽小內向的伊芙琳娜不得不退回海底,游到遠處幾個冒出海面的巨大礁石背後凝望著,直到王子被他身邊的姑娘吵醒,她才帶著一絲喜悅和更多的悲傷游回海底的宮殿。

回到宮殿的伊芙琳娜更加沉默,她不肯把自己在海上看到的事物跟姐姐們分享,每天露出哀愁的模樣,郁郁寡歡,並且更加喜歡獨自沉思,俏麗的小臉時而緋紅,時而蒼白,令人模不準她想的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此外,伊芙琳娜比以前更喜歡待在花壇里,幾乎一坐就是一整天,再也不照顧花草,而是抱著和王子很像的大理石像,她也分不清自己喜歡的是雕像,還是和雕像很像的王子,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臉。有時候伊芙琳娜會浮出水面,游到救了王子的地方,希望能再見見他,看他是不是生活得好。

遺憾的是,王子再也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

相思病是無藥可救的病癥,年幼的伊芙琳娜很快就忍耐不住,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了姐姐,通過姐姐的幫忙,她循著運河游到內陸,找到了王子的城堡。

自那之後,伊芙琳娜每夜都會游到王宮的河道里,望著上方窗台上的王子,听他輕聲的低語。王子說得最多的是在暴風雨中救了他的美麗姑娘,他想要報答她,可是他沒有看清那姑娘的長相,想找人也無從找起。

他越是這樣說,伊芙琳娜就越想告訴他,是自己救了他。然而想到自己是一個人魚,她又退縮了,她發現自己愛上了人類,可是她沒有人類的雙腿,只有一條魚尾巴,她沒辦法走到王子的身邊。

愛情會令人變得不再理智,伊芙琳娜迫切想要一雙人類的腿,這時她想到了被驅逐出宮殿、擁有強大魔力的母親,就連父親的領主位置,也是母親用魔力奪來的,母親也像王子一樣擁有雙腿,所以祖母總是嫌棄母親長得難看。

越想伊芙琳娜越覺得可行,她絲毫不認為自己當年背棄母親的行為有錯,是父親告訴她母親生了重病,又遭到海神陛下的厭棄,要是不讓母親離開宮殿,大家都會遭殃。不,被海神陛下詛咒的樣子實在太丑了她不要變成那樣她是這麼年輕,這麼漂亮,母親那麼愛她們,肯定也不想讓她變成丑模樣,所以母親會理解大家的行為的。

依鏡表示,那要多厚的臉皮,才能這樣強迫別人中獎,就算諾麗雅真的是生病,為人子女的不想法子救治,不在床前侍奉生病的母親,反而把人趕出家門,還擺出一副「我是為了大家好,你要理解我」的態度,簡直太不要臉了虧這些人魚長著一張清純甜美的臉,骨子里全是無恥

「太過分了十惡不赦啊」

配合亞斯特洛特的讀心術做畫外音講解,作為旁觀者的依鏡也給氣得咬牙切齒,更不用說諾麗雅本人是什麼心情。魔女心眼壞,可她們從不否認自己的壞,這種用光鮮的理由來包裹丑陋用心的行為令她想起死對頭,話說身為魔女的她怎麼會生出舉止跟天界那些虛偽家伙一樣的女兒呢?看了就討厭

「光奪走她的聲音無法消我心頭之恨,我要讓她更加痛苦,不能太便宜她」巫婆沙啞的聲音像利器劃過玻璃一樣難听,但依鏡覺得自己的心聲被說出來了。如此無恥的賤人,叫人很有虐一把的沖動。

「嘿,魚上岸怎麼能好過,會窒息的,或者讓她體驗上刀山下油鍋的痛怎麼樣?」從冥府出來後,依鏡對這種懲罰非常有興趣,和諾麗雅探討起如何改變魔藥的配方。給你腿,也要讓你痛

「下油鍋大概不行,我做不出那種藥,上刀山我倒是有辦法,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諾麗雅往正在熬煮的魔藥里又扔了幾件藥材,「上刀山,我要她的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樣痛我可憐的伊芙琳娜,在眾人嬌寵呵護中長大,從來沒有受過傷的她大概不明白踩在刀尖上是怎麼樣的疼痛,來,讓母親來幫你長長見識。哦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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