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水界 卷二 諸神宴會 160、碎裂的心

作者 ︰ 紫汐

魔鏡在手中破碎的剎那,依鏡感覺到自己心髒的位置也傳來碎裂的疼痛。

「嗯……唔嗯……哈啊……嗯……」

依鏡倒在在椅子的扶手上,雙手按住胸口不停喘息,短短幾秒,她額前的頭發已經被冷汗打濕黏在臉上,心髒部位涌出一股宛如岩漿般的熱流,順著血液傳達到四肢百骸,全身的細胞都因為這股突如其來燥熱在叫囂,好像連肺中的空氣也被這股熱流燃燒了,她想要張開嘴巴呼吸更多的空氣,可是一陣比一陣更強的灼痛感令她更想咬牙。

「終于到極限了嗎?我可愛的小貓。」亞斯特洛特從軟榻上站起身走到依鏡面前,手掌輕輕從她的頭發撫模到臉頰。「魔鏡上附帶了我的魔氣,你長期接觸的話,會跟你體內的毒素產生共鳴,時間也差不多了。」

此時依鏡已經疼得全身無力了,只能任由亞斯特洛特抬起她的臉面對他,她想問這個惡魔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可是剛剛張開的嘴,牙齒只顫抖幾下後又緊緊咬上,隨著頭腦越發嚴重的暈厥感,她的耳朵里也嗡嗡作響,根本沒有能力做任何抵抗。

「真是可憐,強行壓制的毒素全面爆發出來的效果似乎比預料的更強烈。小貓,你不是問為什麼你必須轉換體質嗎?因為不換的話,你就會死啊。」

「啊……嗯……啊……」依鏡忍不住伸手抓住亞斯特洛特的衣擺,她疼得腦子都糊涂了,盡管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況肯定跟這個惡魔月兌不了關系,理智上她認為惡魔肯定不會有善心那東西。但是身體還是如實反應了求生的意志和對他的期盼。

大概是眼淚模糊了實現,否則為什麼她從惡魔臉上看到溫柔和疼惜呢?

亞斯特洛特握住她的手,將依鏡拉進自己懷里,輕聲嘆道︰「真是的,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才願意對我示弱,倔強的女孩。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吻,我是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請求的。所以說我們是同類啊,當年你把刀尖刺進我的胸膛,可你後悔了,如今我也後悔了。」他親吻了一下依鏡的眼楮,輕聲道︰「我會為你做體制轉換,你一定可以活下去,不過你要再忍耐一下,再多陪我一下。我愛你。」

當維兒趕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依鏡畢竟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何況依鏡是從人間來的,沒有利益關系在里面,友誼顯得更加單純,她甚至比新人綮毓更加信任依鏡,所以婚禮那天才會讓依鏡做她的伴娘。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保下依鏡。也因此維兒對亞斯特洛特十分不滿。

「毒素爆發了?」維兒用的是疑問句,但看情形,十有八九是她猜的那樣。「難道要在這種情況下給她做體制轉換?」現在依鏡的身體情況有眼楮的都看得出多麼糟糕,體制轉換也不是好受的,有多少準備充分的人皆因為撐不過而魂飛魄散,依鏡現在的情況恐怕是凶多吉少。

「還要再等等。」

「再等?」

「對,等毒素均勻擴散到全身,轉換之後她的實力將會提升數倍,皇後陛下不希望您的朋友變得更強、更有自保能力嗎?」。

維兒的冰眸掃過惡魔公爵,她知道亞斯特洛特肯定還有更多的考慮,但仍是忍不住冷哼一聲,道︰「公爵大人難道不是向多留住她幾秒嗎?一旦完成體質轉換,靈魂就徹底變質了。」

「您說的是。」亞斯特洛特笑著,毫不避違地承認了維兒的話︰「我迷上了她的眼楮,這是我所看過的眼楮中河我最像的,又是截然相反的。將仇恨和憤怒都掩藏在清澈之下,我倒是希望里面能有我。」

維兒身體僵了一下,當初把依鏡接入鏡水界的確是她和綮毓的私心,導致依鏡心中的怨氣無法清除,其實來到鏡水界的依鏡已是了然一身,復仇的念頭會隨著怨氣一天比一天強烈,可以依鏡卻因為她和綮毓的阻攔而強壓下來。亞斯特洛特說的對,依鏡是一個非常單純的人,她的行為準則里不存在背叛,對認定的朋友毫不保留給予真心的信任和關懷。

這樣單純的人,根本不適合魔界

「看來你很滿意,你的一個弱點又消失了。」能夠狠得下心這麼做,可見依鏡也未必是他的弱點。維兒暗恨,看來她被亞斯特洛特擺了一道。

「若是那樣,就好了。」

隨著青色的毒氣彌漫依鏡全身,亞斯特洛特忽然用尖銳的指甲刺破自己的掌心,將自己的血滴到依鏡的嘴唇、眼楮和心口上。

饒是一向冷靜的維兒,此時也禁不住驚訝地瞪大眼楮。她居然看見亞斯特洛特當著她的面,進行了單方面的血之契約,對象是依鏡維兒自然知道,依鏡早已忘記了他,也忘掉了對他的種種復雜感情,就算亞斯特洛特有把握再次贏回依鏡的心,但依鏡那麼弱小,一旦簽訂血之契約,就代表他把生命系在依鏡的身上不久前她才以為亞斯特洛特要放棄依鏡的,這峰回路轉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亞斯特洛特是一個殘忍狡猾到連路西法也不得不忌憚的惡魔大公爵,魔界里想拉下他的惡魔有很多,但沒一個是他的對手。亞斯特洛特這麼做,等于是跟依鏡同生共死,血之契約是無解的

只見惡魔公爵舌忝掉掌心的血漬,笑容妖嬈︰「靠我的魔力為我的血契者完成體制轉化,是最安全不過的,只要她還有求生的意識,必定能護住她的本心。我心愛的獵物,縱然是死亡也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奪走。皇後陛下,您說呢?」

還能說什麼?維兒知道亞斯特洛特是怎麼也不會對依鏡放手的了,就算依鏡去魔界,也只能跟他在一起。

「我會和路西法商量,要是她能順利完成轉換,就給她一個女伯爵的爵位,不能再高了……以後,她就由你負責。」

「听憑皇後陛下的安排。」

亞斯特洛特知道維兒在顧慮什麼,惡魔的信任是薄弱的,他很清楚自己目前雖然強大,但比起魔王路西法仍稍遜一籌,但路西法已經對他起了警惕心。當然路西法並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忌憚,可惜維兒太急于控制他,讓他窺伺到一絲端倪。

就算惡魔再怎麼喜歡找樂子打發時間。也不至于分不清輕重緩急,惡魔的從屬關系是非常微妙的,魔王路西法是驕傲的化身,因此他不允許手下的惡魔超越他、背叛他,未必沒有「把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的想法。亞斯特洛特心知這個時候不做出點犧牲取信路西法,恐怕他活不到實力超越路西法的一天。

把血之契約給依鏡,也是多方面考慮後做下的決定,不過,愛她的心不是假的。愛她,才疏遠她;愛她,才親近她;愛她,才想殺死她。可惜,還是舍不得啊,他更希望從那雙烏黑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何況,小貓怎麼可以忘掉我,無知而幸福地再入輪回呢?我的血里可是有好東西,來,任性的小貓也該找回你的記憶了,快點將一切都想起來吧。」盡管亞斯特洛特的聲音溫柔似水,可是他鮮紅的指甲已經刺進了依鏡的胸口,漆黑和鮮紅混合的魔氣卻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身體。

強烈的劇痛讓依鏡驀然張開眼楮,兩股截然相反的魔力在她體內不停地踫撞又融合,身體忽冷忽熱,好像隨時會爆炸,腦子也昏昏沉沉的,老是有一些奇怪的畫面在跳躍。一下子血液染紅的土地,一下子是丑陋怪物的血盆大口,一下子是吞吃血肉……從某個魔獸巨大的瞳孔里,依鏡看到亞斯特洛特的倒影,這些是因為血之契約而流入她腦子里的記憶片段,然後記憶越閃越快,越來越連貫,她看到亞斯特洛特面前的自己,從相遇到被他惡整,然後看著自己將刀刺進他的身體……

明知道這些不是她的記憶,連感受到的感情也不是她的,可她沒辦法不產生共鳴,也許就跟亞斯特洛特說的一樣,他們很像,她能夠感覺到亞斯特洛特對她的殺意,也能感覺到自己對亞斯特洛特的殺意——我愛你,所以我想殺死你

不僅如此,一股奇異的能量試圖修改她自己的記憶,強烈的負面情緒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她覺得自己的一些曾經美好的記憶在改變,就好像記憶中的每一個人都在質疑她、算計她,讓她覺得自己無法相信任何人,在她直覺有不對的時候,記憶又變回原來的幸福,虛虛實實不停變化,最後連她自己也快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是她自己的,哪些是亞斯特洛特的,她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錯亂了。

身體和精神雙重的苦難折磨得依鏡痛苦得想要發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雙手時而用力敲打自己的腦袋,時而狠狠抓著自己的身體,在肌膚上抓出一條條血痕,但原先體內令她痛苦的毒素又轉化為澎湃的力量,迅速修復她身上的傷痕,但很快身上又會被她抓出新的傷痕……如此反復,就好像沒有終止的地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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