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女鬼所殺的人,都是心里對某人的死抱有內疚的人嗎?
這一點的確說得通,人性本善,人在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情時,總會在良心深處感到不安的。不管是蔡雅菁、謝文倩還是屈緬,都直接或者間接將許慈推上了自殺的路。他們不是殺人放火的大奸大惡之人,即便看起來絲毫沒有受這件事情的影響繼續生活著,但是,李想南幾乎可以肯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午夜夢回,他們卻會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安。
而丁丁,他年紀雖小,但是對為了把他救出壞人之手的陳偉的死,他一定也會愧疚。
「李想南,你不覺得你們找出的這個理由實在有夠爛嗎?」。邵雲亭對此嗤之以鼻。
李想南卻堅持己見︰「你記得,我們和唐克一起去幼兒園那次,女鬼只攻擊我和唐克,卻不攻擊你嗎?」。
邵雲亭點了點頭,帥氣的側臉上是有些欠扁的笑容︰「我記得,顯然我的人品比較好。」
李想南瞥了一眼一旁微笑著看他們卯上了的連陽,終于咽下那句充滿妖精歧視的話︰「你都不是人,根本沒有所謂的人品好不好!」連陽尚不知邵雲亭的底細,好不容易這座房子里能有個跟她一樣不光有心跳呼吸,而且有可考據追溯的人類父母,她可不想把他嚇跑。
這是邵雲亭問她為什麼沒對連陽說出他的真身時,她給的答案。
「你這只狐狸精好奇怪,人家低調做人,你就不能低調做狐嗎?」。
邵雲亭想起來就想翻白眼,他又沒說要大張旗鼓地宣傳自己是狐狸精這種事情,只是好奇地問問,因為他覺得李想南不是那種喜歡花心思欺瞞別人的人,看得出,她似乎挺信任連陽的。難道是謝諄的緣故嗎?
邵雲亭飄遠了的思緒被李想南的聲音拉回了現實︰「唐克提到過,那天本來該是他去接丁丁放學,但是他去晚了,沒見到丁丁,回家見妻子靜芬留了張紙條說是去娘家,他就理所當然地以為丁丁被妻子從幼兒園接走,一起去了岳父岳母家。」
邵雲亭的表情認真了一些︰「你是說,唐克內心的這種對丁丁的死的愧疚,讓他成為女鬼的攻擊目標?」
李想南輕輕點頭︰「沒錯。」
邵雲亭呆了片刻,然後說道︰「這也太扯了。」
見到邵雲亭總是在否定自己,李想南的脾氣也上來了︰「你愛信不信,我是天師,我是李氏傳人,我混的就是這口飯。」她邊說邊逼近邵雲亭,一字一頓,手指還一戳一戳邵雲亭的胸口,活像街頭爭地盤的阿飛。「告訴你,我是專業人士!」
邵雲亭被她逼得一步步後退,根本拿她沒轍,他怎麼就忘了眼前的女人是李想南,中國女性傳統的溫柔端莊她是半點沒有,火爆脾氣倒是有一大籮筐。
斜眼看了一眼一旁淡定無比地端起茶杯來,舒適地靠在沙發上看著他們的連陽,邵雲亭忽然覺得此眼鏡君相當陰險啊,他這里都快水深火熱了,他們雖然一人一狐不是同胞,可是好歹性別是一樣的吧,對方當真是隔岸觀火,半點伸出援手搭救兄弟他一把的打算都沒有。
邵雲亭逼不得已,只好抓住李想南的手,靠,這女人是不是在手指上灌注了什麼道法,不然為什麼能戳得他胸口一陣陣的疼。
「喂喂喂,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告訴你喔,我……」邵雲亭抓著李想南的手,正要發表一篇名為《好男不跟女斗》,實質上的中心思想是「好狐不跟李斗」的演講,李想南卻顯然更加火大,沒等他說出個什麼來,就努力地想甩開他的手。于是,在推搡的過程中,比邵雲亭矮了半頭的她,前額一下子撞上了他的下巴。
十分清脆的一聲響後,兩人都吃痛地各自捂住被撞痛的地方。
「你們還是快坐好吧。」連陽嘆了口氣,他已經很多次見到類似的場景了,這兩人總是先一番唇槍舌戰,最後就會演變成肢體沖突,而結果通常都是以雙方均撈不到什麼好處的方式落幕。
各自在沙發上坐下,這兩人不約而同用鼻孔看向對方,冷哼了一聲︰「哼。」
有時候,有兩個很孩子氣的舍友真的是一件讓人很頭大的事情,連陽在心里嘆了口氣,提醒自己,他只是暫時借住在這里,還是不要插手他們之間看似惡劣其實好像又不盡然的「友情互動」……半晌,他見那兩人似乎也緩過疼來了,才接著他們剛剛沒說完的話,繼續說道︰「阿南,你的話還沒說完,還是跟雲亭說說你的打算吧。」
邵雲亭聞言不由一臉探究地看向對面的李想南,有什麼事情是連陽知道而他不知道的?
李想南倒也不含糊︰「我在考慮,要想收服這只日本女鬼,先得引誘她出來。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按照她的游戲規則來,只有先引出了她,接下來才能讓她按照我的規則玩下去,不對,是讓她玩完。」
邵雲亭聞言,不由一皺眉。
「引她出來?怎麼引?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不讓唐克繼續參與這件事情了嗎?」。
李想南說︰「我又沒說讓唐克做餌。」
「那你想找誰?總不能在大街上雖然拉個人,問問對方是不是心里對某人的死抱有愧疚吧?話說回來,那女鬼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殺了丁丁的?」邵雲亭還在質疑。
「鬼魂不會分辨這些的,他們向來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一面。」李想南嘆了口氣。
邵雲亭聞言揚了揚眉︰「這算是你的經驗之談嗎?」。也算是術業有專攻吧,李想南在這方面的實戰經驗的確很多。
李想南聳聳肩︰「算是吧。」
連陽推了推眼鏡,笑了笑︰「我也是耗費了一點時間,才消化了這樣的訊息,原來有執念的魂靈就好似是精神病院的精神病患者一樣,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感覺到的。」
邵雲亭問李想南︰「你還沒說,到底誰去作餌?」
李想南淡淡地回答︰「我。」
「什麼,你?!」邵雲亭一怔,隨即大笑起來,「有沒有搞錯,你……」接觸到李想南堅定的目光,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個劣質的玩笑。
在幼兒園的那個晚上,女鬼的確也一直在攻擊李想南。
他的表情沉靜下來︰「李想南,你對誰的死負有內疚?」他想起丁丁入學的第一天,從幼兒園出來時,李想南的異樣。
李想南滿不在乎地笑著︰「內疚就是要放在心里愧疚的事情,說出來就不叫‘內疚’了。」說完她站了起來,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你們也早點休息’,便轉身上樓了。
邵雲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轉而看向連陽,雖然他不喜歡李想南有什麼事情告訴了連陽卻沒有告訴他,但是此時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但是連陽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看來他也不清楚。
想著李想南剛剛滿不在乎的表情,邵雲亭卻覺得她只是在掩飾她的內心。
她根本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在乎到不想被別人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