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雨器一直刷刷地來回刷動,若是盯著它看得久了,就會有短暫的迷失感,听著雨滴 啪啪地打著車身,一向很有耐心的連陽心底慢慢地泛起了一絲絲焦躁。他瞥了一眼時間,李想南他們已經離開了快一個小時了。宋軒只是個剛剛經歷車禍的孩子,他們追他需要那麼久嗎?還是,他們被別的什麼事情絆住了?
他把車子退回了原處。在倒車之前,他再三確認了,車子的周圍並沒有一具血淋淋的從天而降的尸體。
鎖骨處有些隱隱作通,他不能解釋出剛剛那個詭異的夢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心底有些不安。剛剛的夢不是個好的征兆,尤其是當他醒來卻發現一切都跟夢里一樣,除了沒有出現一張鮮血淋灕的臉近在咫尺。他禁不住想,若是他剛剛被噩夢驚醒的瞬間,向後仰去的同時下意識地瞪了腿,那麼這會兒,車子說不定已經失去控制地沖破圍欄掉下山去。
手指有些神經質地敲打著方向盤,他看著路的前方,希望下一秒李想南和邵雲亭就會帶著宋軒出現。他知道陳大爺拜托李想南來處理一件事情,一件不大好的事情,他有種感覺,剛剛那個夢,似乎讓他們離這件事情近了一步。
只是,如果這是個預兆的話,連陽卻覺得,這是個惡兆。
「連陽啊,阿亭和小南走了好.久了。」小靈兩只小手攥著揉揉眼楮,說道。他似乎睡足了,精神抖擻地一骨碌從後座爬起來,百無聊賴地看著車外的雨。
「是啊,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連陽.轉頭對小靈笑了笑。
小靈嘟嘟嘴巴︰「哦。我們來這里玩什麼啊?」
連陽聳聳肩,笑笑︰「就是出來走.走。」雖然李想南說,小靈本身就算是個大靈異事件,但是連陽面對可愛小孩版本的小靈,暫時想象力無能,他不擅長跟一個看起來就是和普通小孩一般天真的孩子解釋什麼叫處理靈異事件。
「可是我們沒有走走啊,我們一直坐在車里。」小靈無.聊到開始左手跟右手玩。
連陽無奈地一笑,只好陪他玩起語言游戲。「我說的.走走,就是出趟門,不是真的要用雙腳走過來。」
「哦。」小靈點點頭,「連陽啊,你還難受嗎?」。他瞅著連陽,.用著很像他每次想吃冰激凌卻被告知冰箱里的冰激凌已經被吃光了時,那般「憂傷」的眼神。
「什麼?」連陽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這里。」小靈用他.短短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下面,又指了指連陽的鎖骨處。
連陽下意識地想去系上之前他解開的紐扣,他剛剛查看完護身符後忘記系上扣子了。但是,當他模到自己筆挺的領子下,沒有任何扣子是解開時,他臉上的神色一變。
「小靈,你怎麼知道的?」他讓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尋常、平靜。
「你告訴我的。」小靈的回答很稀松平常。
唯一不平常的就是——連陽根本沒有告訴過他,因為小靈一直在睡覺。
「什麼時候?」連陽立刻問。
「就在剛剛。」小靈眨了眨眼楮,看起來不像是在惡作劇。
「真的?」連陽不信,他的記憶中並沒有這段。
「當然是真的。」小靈皺皺眉,口氣有點小小的不滿,「我沒有說謊。」
連陽勉強露出笑容,哄著他︰「我當然知道小靈沒有說謊。」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子轉朝前,看著車前漆黑的路,以及車燈在雨中暈出的光線,希望自己還是在夢中,那樣的話,這毫無邏輯可言的一切,就不用任何合理的解釋了。他重重地將頭靠在座位上,忽然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真的有片刻是睡著的,因為他此時無比的疲憊。這些事情不在他的專業範圍內,他能做的就是等李想南回來,跟她談談剛剛他看到的……或者說是夢到的事情。
小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末了加了一句︰「外面下的雨是紅色的嗎?」。
「什麼?」連陽的思緒還沉浸在對于小靈之前的話感到不可思議時,這句話讓他來不及做出反應。
「站在車外的叔叔身上的雨是紅色的。」小靈看著車窗外,似乎很高興在這樣一個無聊的旅途停留中,有一個陌生人可以出現,讓他覺得事情會有趣點。他還沒有見過紅色的雨呢。
「紅色的……雨?」小靈天真無邪的話反而讓連陽的背上生出一股惡寒,他知道有酸雨,但是沒有听說過「紅雨」,唯一的紅色液體,在他的認知中,尤其是此時,他率先下意識能聯想到的東西,只有鮮血。他的腦海里幾乎是瞬間便閃出一個滿身是血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車外,冷冷地注視著車中的他和小靈。而他幾乎沒有意識到時,已經屏住了呼吸,慢慢地輕輕轉動脖子,緩緩地抬起頭,視線也一點點地移到了後視鏡上。
他先是看到了小靈,他正高興地敲著車窗,似乎在跟窗外的什麼人打著招呼,或者是在玩著什麼游戲。
接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視線繼續緩緩地移動著,終于,他從後視鏡里看到了車窗,以及車窗外……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沒有小靈說的叔叔,沒有紅色的雨,雖然夜色濃重,雨勢很大,但是至少連陽戴上眼鏡後矯正的視力足夠讓他看清楚車窗外有什麼人或者東西。
如果,車窗外真有什麼人或者東西的話。
只是,那里什麼都沒有。
這沒有讓他覺得放心,至少,在他回頭之前。他需要回頭確認一下,是不是在車外真的什麼也沒有。他猛然回頭,視線直直地射向後座車窗外——窗外依舊什麼也沒有。
仿佛剛剛跑完百米沖刺一般,他急促地大口呼吸著。
「小靈,你說的叔叔在哪里?」
「不見了。」小靈搖了搖頭,隨即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因為車內外不同的溫度而造成的車窗玻璃的水霧上去了。
連陽沉默了。
事情似乎越來越古怪了。
那張布滿鮮血的臉在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他幾乎能確定,他的的確確遇見什麼了,也許是鬼魂,也許是別的什麼,護身符似乎不再發燙,它變得冰涼,簡直涼得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簡直一路涼進連陽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