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派出所外。停著一輛很拉風的銀色寶馬，正是李想南的座駕。這次出門前，對于為什麼來這種山溝溝的地方她也要開這種車，不光邵雲亭拼命挖苦她一臉炫富意圖，就連連陽也給予了充分的不理解。
「你們這就不懂了吧，」李想南嘖嘖得意，「別看這里鎮小村多，誰知道是不是隱姓埋名了一些低調的有錢人，我總不能挨家挨戶地敲門推銷自己吧，那也太掉價了，得讓別人主動來打听我。這車子就是個活招牌。再說了，我平時也有很多大客戶，難不成我騎個摩托車去跟人家談生意啊。沒本事的天師只能天天啃著窩窩頭，菜里沒有一滴油。只有像我這樣……」巴拉巴拉，此處省略某人自夸的數千字，「看看看，我還帶了一盒名片……」
這女人簡直無時無刻都在撥拉著她心里的小算盤，邵雲亭看著她半天也只憋出「錢鬼」二字來形容她。她的拜金程度真的不是言語能形容的了……要是李氏先人在天有靈或者泉下有知，看到現在的李氏傳人是這麼個八輩子都鑽在錢眼里爬不出來的主兒，估計要集體爬出棺材咬著手絹一路淚奔了。
宋軒此時正坐在李想南的「活招牌」里，趴在車窗前。看著李想南和邵雲亭下車，押著胡大寶進入了派出所。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他轉過頭，若有所思地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連陽。
在坐車駛來鎮上的這一路中，邵雲亭把這一晚發生的事情，大概地跟他說了一遍。當邵雲亭說，梁兵和梁軍的死都是鬼魂復仇時，他愣住了。可是，要是沒有那鬼魂的存在，胡大寶不會嚇得什麼事情都招認的。這樣子一說，似乎又有點說得通。可學校的老師和父母都說過，這個世上沒有鬼的。
一上車，李想南把她和邵雲亭已經翻了好幾遍的一個文件夾遞給連陽︰「看吧，看完你就會明白了。」
于是，連陽就壓下滿月復的疑問，安靜地看文件，一直都沒有回過頭看看後座說話的邵雲亭和宋軒。直到此刻，宋軒提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他坐直了身子，從背影看，似乎先是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宋軒是在問自己，于是轉過身來，抬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輕輕地點了點頭︰「嗯。」現在剛剛早上七點多，陽光不甚明亮，但光線卻無限柔和。照著他的臉上，讓人頓時心生一股親近感和信任感。
「那……那個鬼為什麼不離開這個世界？邵雲亭說，鬼魂其實是有鬼魂該去的地方的，譬如我小姨和小姨丈，都去了該去的地方。」宋軒的疑問只會越問越多。
「也許，是因為還有未了的心願。」連陽的目光隱藏在干淨清亮的鏡片後，緩緩地說，也許是不確定宋軒是否明白他的意思，他臉上的表情悵然片刻後，綻放出輕輕淺淺的笑容。
宋軒覺得，連陽是個很好心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心里就冒上這樣的念頭，連陽真是個好人呢。只是，他怎麼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悲傷呢？
「對于那個鬼魂而言，他留在這世間的理由就是揭發罪行和為自己報仇。」連陽輕輕合上了文件夾。宋軒好奇地瞥了一眼，那文件夾里似乎夾了很多張復印的報紙。
「可是。他這樣不就也變成壞蛋了嗎？」。宋軒認為，殺人的可算不上好鬼。
想起鶴姬試圖殺死每個在鏡子前出現並且對別人的死心懷愧疚的人，連陽感嘆了一句，「鬼魂是不會分辨好壞的。他們只看到自己想看的部分。」
宋軒點點頭，其實還不是很明白。他低頭看向旁邊睡得很香的小靈，倍加思念自己的妹妹。他拿起蓋在小靈身上的小女乃牛被子，凝視著上面可愛的女乃牛圖案，想著莎莎可愛純真的笑容，不禁有些走神。希望可以快點見到妹妹，邵雲亭說知道莎莎在哪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知道莎莎在哪里嗎？」。他問連陽。
「嗯。」連陽點了點頭。
「哪里？」宋軒追問。
「這……」連陽略微遲疑地將視線投向派出所的大門，李想南和邵雲亭進去好一會兒了。他有些左右為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別的計劃，但是他終究有些敵不過這孩子殷殷期盼的目光，說道，「其實，莎莎就在這派出所里。」
宋軒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真的，那我去找她。」他立刻興沖沖地想要推開車門，連陽卻先他一步將車門全部落鎖。
「你……」宋軒有些惱了，不解地看向連陽。
連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笑了笑︰「派出所也不算小，我們還是等李想南和邵雲亭問清楚了再進去吧。」
畢竟也到了心思敏感的年紀，宋軒覺得連陽好像在瞞著自己什麼事情。他心里有點不安，思來想去總覺得肯定跟莎莎有關。
「是不是莎莎現在……不好？」他惴惴地問道。
「她很好。」連陽回答。
「那你……」宋軒說不上來連陽哪里有些不對勁。
車窗玻璃被人「叩叩」敲了兩下，原來是李想南和邵雲亭回來了，表情似乎有些不爽的李想南敲了敲車窗︰「連陽，開門。」
連陽打開車門，看了一眼車後座迫不及待想要下車的宋軒︰「這孩子想要去見莎莎。」
李想南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跟邵雲亭鬧別扭了，總之臉色不好看︰「阿亭，你帶他去吧。」
邵雲亭苦笑一聲，好像這是個多麼艱難的任務。避開宋軒對他們幾人探究的眼神。他拉開車門︰「下來吧。」
宋軒的臉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幾乎是蹦起來跳下車的。
「待會兒跟我進派出所，別出聲，跟著我走就好。」邵雲亭交代了一句。
為什麼？宋軒險些就把困惑問出口了，但最終還是听話地點點頭︰「嗯。」
他下車後，想了想，又爬上車拿回莎莎的小女乃牛被子︰「我把這個帶個莎莎，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唔。」邵雲亭含混地應著，轉身要走。
「等一下，」連陽微微猶豫了一下，也下了車，「我陪你們一起去。」
李想南見他們幾個人都走了，一時也愣住了，回頭看了一眼車上睡得無比香甜的小靈，嘟囔了一句︰「就你最幸福了，死小孩。」隨即也匆匆地跟著幾人走進了派出所。
進到派出所，邵雲亭直接領著宋軒走進派出所後面，這里是小鎮，派出所後面還有個大院，像是個一個四合院一樣，有好多間瓦房，看來這兒的警察真算是把工作和生活融合到一起了。早晨的陽光灑在院子的土地上，不知道是誰洗漱完忘記擰緊水龍頭。滴答滴答的水滴聲仿佛是輕緩的音樂，空氣之中有種叫人心曠神怡的氣息，即便是愁結多日的人，此時也會在這樣安靜祥和的氛圍中找到一絲安慰。
宋軒則有些激動地跟在邵雲亭後面。
「邵先生，想看看那孩子？」一扇門打開了，從他們左手側的房子里走出一個民警來，他跟邵雲亭打了打招呼。
「嗯。」邵雲亭露出一貫的笑容。
「李先生，這位是……」民警看向連陽。
「他是我們的朋友。」李想南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連陽，這是剛剛接待我們的小張。」李想南為連陽引見那個警察。
宋軒心里有些焦急，他幾次將想要快點見到莎莎的心情表露在臉上，但是邵雲亭幾人還是不緊不慢地寒暄了好一會兒。民警才說要去錄胡大寶的口供，走出了院子。
「莎莎呢？」宋軒連忙問道。
邵雲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那里。」
順著邵雲亭手指著的方向，宋軒看到了一扇窗戶，窗戶開著，里面有個小女孩。穿著簇新的衣服，坐在窗戶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莎莎！」宋軒滿心喜悅，大叫一聲，抱著那小女乃牛被子就要沖過去。
李想南抬起手，似乎想要攔住他，但還是垂下了手。
但是，宋軒向前跑了兩步卻自己停了下來。
連陽看了看他的背影，再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莎莎的手里，也抱著一條小女乃牛的被子，只是，比起他手中的被子，莎莎的被子上多了些暗褐色的斑點痕跡。
「為什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被子，再看了看莎莎手里的被子，露出疑惑不解的目眼神。「莎莎！」但是很快，這疑惑又被他見到莎莎的愉快心情所代替。
莎莎的眼神里，有些同齡孩子沒有的沉重，她輕輕嘆了口氣，竟然當著宋軒的面，關上了窗戶。
為什麼莎莎見到我一點也不高興？宋軒睜大眼楮，轉頭看向李想南他們。
咬了咬牙，李想南還是說道︰「她根本看不見你的。」
宋軒不明白。
「因為，你是鬼。」邵雲亭接著說道。
什麼？！宋軒一臉不敢置信，他看向連陽，仿佛希望後者能推翻這兩人的話一般。這也太荒謬了，他怎麼可能是鬼。之前在西樵村，那麼多人見得到他。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問你，西樵村見到你的人，現在還有幾個活著的？」李想南平靜地問。
的確，梁兵和梁軍已經死了，玉鳳是瘋子。只剩下胡大寶和那個尼姑秀兒了。
「你和小姨、姨丈以及莎莎的車禍，不是發生在昨晚，是一個月之前。」見邵雲亭和李想南都不願開口，在車上翻閱了許久資料的連陽只好打開了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