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繡眉如墨 豆蔻梢頭春色淺 第二十章 銀珠與柔兒

作者 ︰ 青青草正香

「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賀往來,一如年節。」(取自《東京夢華錄》(宋)孟元老)

中國人對冬至的重視甚至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就連官府都在這幾天開放關撲,關撲實質便是市井中某種形式的賭博,只是宋有法明文禁止這種賭博,而這樣的禁止在節慶時便由官府開放幾天,俗稱之為「放關撲」。

因鄧大娘、絹兒、栓子一行在外,只得在丁媽媽家過了冬至夜,丁媽媽家人祭祖宗之後,便請上絹兒三人與丁莊的主僕一同團聚吃冬至夜飯。

冬至夜里的吃食很是豐富,肉食酒菜每桌皆有,每人的飯碗里預先放兩只熟荸薺,因其長相似元寶,便寓意鉗元寶,也是為落個好彩。因在他人家中大娘早囑咐絹兒與栓子謹慎小心,所以雖丁家節目氣氛頗濃,卻未能讓絹兒很是放松,倒是見二姐難得笑盈盈與鄧大娘交談了幾句。

第二天便是冬至,因有賀冬的習俗,民眾習慣穿上華衣,相互慶賀。

身在異鄉外人之家,鄧大娘自不想失禮,便收拾出攜帶的衣裙,尋了件七成新的襖子換上,卻有些煩惱頭飾太過素,正是此時卻是一位女使進門,細看她圓臉大眼,膚白發烏,眯眼笑容很是喜人,正是二姐身邊的另一位女使,叫銀珠。

「這些珠翠、頭面、鬢花都是丁媽媽昨日叫來頭飾鋪送來的,家中的女子皆有一二,媽媽說了,大娘與絹兒自不例外。」

大娘自然拒不收之,銀珠卻一臉哀怨道︰「大娘若是不收,卻是讓我被二姐念罵,二姐也說大娘一路辛苦,若是不收這些不值錢的物事,便是存心讓她不安。」

大娘只得從中取了一只銀絲瓖邊的紅色牡丹絹花,配上她身穿的石青色銀花紋雌黃滾邊襖,里穿了件霜白繡花領衫,下穿玉紅色羅紗六幅裙,再施些粉黛,一番打扮下來,這位平日只穿青黑衣裙看來足有四十歲的鄧大娘,如今倒像一瞬間恢復她本身不過三十出頭的風韻年歲,很是得體。

絹兒取了二枝小朵的黃色小絨花,將母親留與她的衣裙拿出,上穿銀紅色厚襖,里邊是一件素色衫子,下配素色繡紅梅的六幅布裙,梳著垂掛鬢,左右發鬢各插一枝黃色小絨花,帶上銀點梅花籃耳墜,套上一對銀跳月兌,不施粉黛卻看起來既喜慶又楚楚可愛。

二人依習俗吃完女使端上來的隔夜糯米團子,便去見二姐。

鄧大娘這二日細看下來,見二姐雖是女使卻也活得如意,便不再多想,離家已有二月有余,大娘漸有些歸心似箭的心情。

二姐住在莊中西角一處蓮花閣中,樓閣前挖了一處淺池,任由二姐的喜好種上了些蓮花,再放上些假山石,如今花早凋謝,只落下一池枯葉及山石的蕭瑟之意。

鄧大娘帶著絹兒掀門簾進去,見閣里燃著火盆很是溫曖,桌上銅制獸爐香氣徐徐散出,二姐斜躺在屋里床塌上,臉色微蒼白,梳著月牙鬢,只插了只小白珠簪子,一身綠色暗花厚襖子,湖藍色裙邊繡了一株粉蓮,淡致卻不寡色,此時她正用繃子繡著花,而柔兒坐在繡床前繡著物事,二人甚是專注。

鄧大娘也不說話,只在旁邊站著,絹兒卻探頭細看,足有二尺長二尺寬的繡木架上繃著的素綾,而柔兒正用著淡紅絲線在繡床上繡著梅花瓣。

絹兒一看,便知柔兒所做之事。據說,古時冬至有畫花的舊俗。每到了冬至日,便畫一枝不染色的梅花,一共畫出八十一個花瓣,表示自冬至開始的八十一天。而冬至之後,每天用顏色染在一個花瓣兒上,等到八十一個瓣兒染完了,春天也就到了。雖柔兒不是畫梅而是繡梅,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會二姐突然咳嗽起來,柔兒忙起身拿來唾壺與漱盂,才見鄧大娘與絹兒站在門外,上前迎進二人。

鄧大娘見二姐臉色氣色不好,忙問道︰「二姐這是怎底?」

銀珠正端著一碗藥掀門簾進來,听鄧大娘的話,便道︰「二姐身子一向不好,偏巧昨晚吹風,引起舊疾,才熬了藥正準備喝下。」

鄧大娘皺眉道︰「二姐病了,卻不躺床上休養,怎好得了。」

「可不是。只是奴家勸二姐躺下,她卻不听,還須大娘幫著說幾句才是。」柔兒取了件青色薄氅衣披在二姐身上。

二姐將繃子放好,坐了起來,用手絹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道︰「不過就是吹了點風,吃了藥自會好。」見銀珠將藥遞到她面前時,二姐微皺起眉頭,卻轉而道︰「放在一邊,待過一會我再喝。」

銀珠帶著討好之笑,小心翼翼道︰「二姐這藥須趁熱喝下才有效。」

二姐目光冰冷道︰「要你多嘴。」

銀珠身體一顫,只得將藥放在交椅旁的小矮桌上,乖乖站在邊上不敢再多說。

絹兒見二姐最初不喜喝藥的別扭樣子,沒有平日的槁木般感覺,倒恢復十五歲的少女感覺,只是之後二姐那副氣勢逼人,而銀珠噤若寒蟬的模樣,卻讓人看在眼中很不舒服。

柔兒將盛著幾枚烏梅的小碟子輕放在藥水旁,細心道︰「二姐這藥里放了蜜已有甜味,卻是不苦。喝藥之後再吃些果子壓味就好了。」

二姐臉色未有緩解,勉強道︰「我有些餓。」

柔兒輕言細語道︰「今早起來二姐只食了些熱粥,這時辰自然會餓。銀珠快將昨日特備好的糯米團子送上。」

銀珠出屋叫人送食進來。

鄧大娘在旁邊看著二位女使哄著二姐吃藥,二姐卻越發不耐的模樣,很不痛快,便道︰「二姐還是喝了藥再過些時辰吃食才好。」

柔兒道︰「二姐從昨日起便有些食欲不振,如今她想吃食,倒讓我們歡喜,還是等二姐吃些才有力氣,病也好得快些。」

大娘听了柔兒的話自是不再多說。

絹兒見柔兒在二姐面前體貼用心的模樣,與她在牛車上說那句同人不同命的模樣相互對比,真是反差極大,難免心里郁悶。再見二姐鼻塞聲重,又是咳嗽又是痰多,沒有平日的冷冰冰,多了些楚楚可憐的韻味。不過這般天氣下害上風寒咳嗽卻不是這麼容易好的。絹兒甚是擔心二姐,記得有段時間自家感冒咳嗽始終不見好,雖見過醫生吃了藥也拖了足半月才讓病情好轉,更何況是如今醫學不發達情況下。

一小會時間銀珠端來一碗糯米團子以及小碟甜糖沫子放在桌上,柔兒忙伺候二姐進食。

絹兒扯了扯銀珠的袖子,輕聲問道︰「二姐是昨晚請的大夫給的藥方嗎?」。

銀珠看二姐正小口食糯米,便低聲道︰「未請大夫,方子是個舊方,二姐咳嗽後只管照方子抓藥喝下幾服便會好多。」

絹兒暗吐了吐舌頭,不看病的根子就用藥,也太大膽了吧。再一看旁邊鄧大娘滿臉關懷地望著二姐,絹兒知道本來今日大娘要想告訴二姐離開的話,也暫時說不出了。待二姐食過飯,臉露出疲倦之色,便要回臥房休息。銀珠見藥已冷只得重新熬熱,柔兒也上下奔波,將獸形香爐與火盆先二姐放入臥房,好曖熱房間,免得二姐受寒。鄧大娘不放心她們照顧,細心伺候二姐上樓閣休息下。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且繡眉如墨最新章節 | 且繡眉如墨全文閱讀 | 且繡眉如墨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