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繡眉如墨 豆蔻梢頭春色淺 第二十七章 雨中事

作者 ︰ 青青草正香

絹兒與二姐才產生了一秒鐘的某種默契,便被樓下傳來笑聲打破了。銀珠與柔兒說笑著回了閣,二姐這時卻站了起來,想到院里子走走。臘月時節,天正寒,銀珠與柔兒擔心二姐的身子,忙找出件藍色暗銀竹綢面披風給二姐披上,再將黑白竹影瓷四方手爐中放上新炭燒起,讓二姐抱著曖手。

一番收拾之後,二姐帶著絹兒出了閣。

太陽已快下山,天際一片霞光,眾女使紛紛結伴從寺中回來,說笑一處很是熱鬧。絹兒跟在二姐身後,二人皆是不喜說話之人,只是靜走著,卻也心情平和,自是悠閑。

院里有處臘梅開得極好,香味清淡撲鼻,二姐見了心喜,讓絹兒折了一枝臘梅帶回閣插到瓶中,卻見天開始下起小雨夾著雪,很快這雪雨便下大了,瞬間天空的光亮暗了許多,氣溫也冷了幾分,絹兒打了個冷顫,對二姐道︰「這雨一時半會不得停,我回去拿雨具,二姐且小心濕了衣服。」二姐點了點頭,便在旁邊一處可擋雨的地方等著絹兒回來。

絹兒忙回了閣樓,叫銀珠拿了雨具便要出去。柔兒見絹兒穿著的繡鞋早濕透了,怕雨地里滑摔,忙找了雙雨天穿的木屐讓絹兒換上,絹兒還是第一次穿木屐,最初倒不知如何平衡身子,走上幾步後便能習慣,帶著給二姐穿的木屐,撐開傘沖進雨里。

見著絹兒去接二姐,柔兒也忙收拾起閣樓,準備好干淨衣服、燒旺火盆,而銀珠去廚房讓粗使女使燒上大鍋的熱水,再來些姜塊,熬了姜湯,以備需要。

庭院里有一處山石斜坡,絹兒正準備由石梯上面而下,卻感覺腳上打滑,身子頓時穩不住,便撲向前方。當下絹兒被嚇得尖叫一聲,自是手舞足蹈卻無濟與事,只得眼睜睜看自己要倒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卻不想這時石梯下沖出一個人,一把抱住了摔下來的絹兒,後退了幾步,便坐在地上,手里還護著絹兒。

絹兒死里逃生自是喘著粗氣,待穩了心緒,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救了,對方已站了起來,拉著自己的手,道︰「這位小娘子,能否站起。」

絹兒借力站了起來,這才感覺火辣辣地痛楚由手心直竄腦門,痛得她呲牙裂嘴。借著還未完全落下的傍晚陽光,絹兒這時才看清救命之人,卻是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滿臉書卷氣,很是斯文,穿著件灰色錦緞披風,露出雨過天青色銀滾邊直身長袍一角,腳穿繡團花黑鞋。

見絹兒身上已淋濕,男子拾起自己落在地上的一件油布包裹以及雨傘,體貼地將傘撐在絹兒頭頂為她擋住雨,嘴里道︰「未曾見過你的面,是剛進莊的小娘子吧。」絹兒驚魂未定,狼狽地點了點頭,一身濕衣服很是難受。

男子隨手將雨傘遞到絹兒手中,見絹兒只穿著布襪站在地上,笑道︰「雨天地滑,快些穿上木屐,小心寒氣。」拿起包裹便匆匆離去。待絹兒意識還未曾謝過對方時,男子卻已消失不見,絹兒只得作罷,再一看發現手中的雨傘並非自己的那把傘,才知原是男子將自己的傘送給她用。

絹兒定下神,才想起二姐還在等著自己,忙四處找到摔倒下腳的木屐,以及自己的傘,再將男子的傘收好。走了幾步,發現自己除了手掌以及胳膊有些擦傷,竟然沒有扭傷以及骨折的問題,很是幸運。

二姐雖等得有些時辰,身上也淋濕些許,卻並不發火,只驚訝絹兒一身狼狽,知了她摔倒經過,便說了聲︰「以後且要小心。」再見絹兒手里那把男子給的傘後,露出了然的表情,看來是知道對方的身份。

其實絹兒並未告訴二姐全部情況,當時她從石梯下去時,並非腳滑,更不是未看清道路,而是感覺身後有股力量,像是被人推了一下,這才沒穩住身子,待被救再看坡上,卻是空無一人。依稀記得摔倒前還聞著一股淡淡的古怪味道。只是這般無憑無據、神神鬼鬼的事情,卻不好多話,只能悶在心中。

回到閣里,銀珠與柔兒忙端上熬好的糖姜水給二姐與絹兒吃下。二姐自有銀珠與柔兒服侍著潔身去寒,絹兒只需自顧自便是了,用汗巾擦干淨身上水,再換了下濕衣裙,便蹲在火盆邊曖身子。

「剛才大來閣里,見二姐不在,便留下些物事,說是二姐上月想要的。」柔兒細梳著二姐的頭發道。二姐拿起放在妝台上油布裹著的物事,卻是幾幅墨畫,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怨道︰「大真是有心,我隨口說的話,且還記得。外面雨正大,你們也不留下他。」

柔兒一聲嘆道︰「我們雖有心留他,大卻不留,只擱下了這些,便冒雨走了,說今還因是臘八才得閑一點給二姐送物事,卻不能多留,雨天地滑只得早走好趕回府,明日還有先生學考。」

銀珠提了水壺上樓,放下澡豆以及浴具,用著屏風隔起浴盆,撇嘴道︰「天留,人不留。大平日對二姐多有用心,這破天氣也冒雨給二姐送物事。可二姐見他卻總是不咸不淡的模樣,倒是月娘見了大笑得比蜜還甜。」

二姐沉下臉,瞪了一眼銀珠,道︰「渾話!我正經兒的女子豈能學那些不自重的婦人。大是丁媽媽的兒子,且不說主僕之別,只是男女也是有區分,怎能胡亂說笑一起。」

銀珠被罵縮回頭,不再亂說。

二姐浴過身後,便叫絹兒將剩下的熱水用了,見浴盆里水並不髒,還曖和著,絹兒也不多嫌棄,倒去一半盆中水又倒進些滾燙熱水,全身泡在盆中洗個熱水澡,感覺渾身舒服這才起來,圍上素色無花裹肚,穿上蔥綠色內衫子和白色襖褲,再搭了一件厚襖子。

銀珠與柔兒已伺候好二姐吃了些果餅,又食了半碗白玉蘿卜碎肉羹,因受了寒二人便勸二姐早休息,這會二姐已半坐在床上,繡著荷包,見二姐無須二人伺候,柔兒使了個眼神讓絹兒細心照看著,便下了樓。

過了一會,二姐道︰「傘且收好。」

絹兒過了小會才反應過二姐所說之意,像是有些明了,好奇問道︰「大是不是剛救我的那位大哥。」

二姐點了點頭,「丁媽媽有二兒一女,家中奴僕都一並習慣了叫長子文哥為大,小兒武哥為二,還有位女兒都叫她荔姐。」絹兒坐在火盆邊烤了小會火,吃了些果餅才舒坦些,見二姐多有疲倦模樣,便勸她睡了才好,二姐難得十分听話,將荷包放進線簍里就躺下了。絹兒收好線簍,細蓋好撒紅花雀鳥綢面被褥,卻听二姐時突然極小聲問了句︰「你見大如何?」話一出口,她耳朵倒盡紅了一半,臉上一閃而過羞澀。

絹兒一時愣住,二姐忙轉了個身背對著絹兒,嘴里道︰「我只是胡問,黃口丫頭才多大,怎知人好壞。」絹兒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二姐冰霜解凍,豆蔻初開了。細一算,自己倒是大驚小怪,二姐已要十六歲破瓜年華,在古代自是已成人須成家的年齡,這般少女心思純屬正常。想到這里,絹兒因擔心二姐惱怒了,想笑反而不敢笑,只能一臉正色,小聲道︰「我見大是好人。」非絹兒胡說敷衍二姐,她細一想,大對未曾見面的女使能有贈傘之意,對二姐有贈畫之情,便可看出對方也算得一位有心好人。

絹兒話出了口,二人便靜默了,見二姐不語不言,絹兒便放下繡賬,關好窗戶。

絹兒一時好奇打開了大送給二姐的畫,卻是一幅雀上梅枝,一幅羅漢伏獸圖,以及一幅仙鶴圖,想必是二姐要做繡花花樣借鑒之用。

這幾日絹兒也是了解到,丁莊的刺繡在京中有幾分名氣,有些精美的繡品還是專為宮中特制的。而在丁莊中頭三位善繡的便是葉大姐,柳二娘、以及莊月兒月娘。與二姐善長繡鳥獸不同,葉大姐擅長牡丹花以及其他花卉繡制,而月娘卻是對各類裝飾花紋,團紋等等極有創新,做的荷包、鞋襪之類小巧繡品是大姐二姐多有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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