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繡眉如墨 豆蔻梢頭春色淺 第五十六章 雪隱

作者 ︰ 青青草正香

跨進寺廟大門,只見寺廟庭院中全是用彩色幙而搭起的鋪位,各鋪位不僅售賣果鋪、彩帛、鞍轡、弓劍等數不勝數的物事,甚至還有雜技、戲劇、說書等活動。

綺蘿自是看得眼花獠亂,一會拉著二姐往臘脯商鋪前走,一會拉著二姐往說書處跑。大與二自是緊跟其後,皆有苦笑,只因綺蘿一年也難得有這般機會能自由在外玩耍,大家也都隨著她的意不多阻攔。

等二姐已有些腳軟,一見天氣卻要到正午,太陽火辣,雖院里大樹繁盛遮了大部分陽光,卻苦于游人眾多,二位小娘子皆戴著紗帽,更顯悶熱難受。二姐實熬不住,這才拖著綺蘿進了近佛殿。只見近佛殿里各廊也是人山人海,不僅有道士販賣墨筆,更有諸寺的師姑們以及百姓在販賣自作的繡品,各式的領抹、帽子、特髻冠子、絛線琳瑯滿目,想必小ど也在其中,只是人多不堪細找,大家只得隨著人流再向前行,待走到殿後資聖門前,又見著擺著販賣各類書籍、圖畫、各地土產、香藥的鋪子。

這時倒讓絹兒眼前一亮,才有細逛一番的興致,只是跟著二姐身後卻不能隨意停步,自是有些顧此失彼的為難。這會絹兒剛隨意翻看了一旁鋪上的圖畫,便見二姐與綺蘿已在五步之遠,只得忙趕了上去,這會二走到絹兒身邊,直接遞給絹兒一本書。

絹兒疑惑地望了一眼二,見對方臉色微紅,神色微慌,很是古怪。

二見絹兒一直不語也不接過書,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一把將書塞到絹兒手中,嘴里道︰「且是我答應要送你的書。」

絹兒一看卻是《李太白全集》,臉色瞬間發紅又轉白。

見絹兒臉色不佳,二自知又做錯了,左顧右盼道︰「你快收好,大哥他們已走遠了,且要追上他們才是。」

「你甚底意思?」絹兒揮了揮手上的書質問。

二見二人站在人潮之中很是擋路,忙將絹兒拉到旁邊人少處,抓著頭發,表情很是苦惱,眼神自帶三分天真之氣,微揚嘴角道︰「你對我煞是有偏見,不過是送一本書,有甚底意思。我也知平日說話口無遮攔,且是說了甚底話得罪了你,還請見諒。」

見著二這番低姿態的說辭,絹兒反不好意思,細回想最初相見到現在,其實二也是幫助過自家。只因不喜他說話的態度和口氣,但認定他是輕浮之輩,或紈褲弟子,如今且不說自家對他的看法是對或錯。畢竟現實是他為主自家為僕,而一個男性主人能對家中女使紆尊降貴般道歉,也算是難得,再與他爭論,反而顯得自家太過小氣。

想來絹兒就是這般吃軟不吃硬的人,二就說了二句,她的態度自是軟了下來,低頭小聲道︰「且是我失態失禮才是。」

見絹兒這般和順,二反不安,笑道︰「如今你如此謙遜,我還不習慣。瞧著還不如平日對我吹胡子瞪眼地來得痛快。」

「誰有胡子?」絹兒抬頭嗔怨,見二一雙大眼閃著光,笑得很樂模樣。

絹兒這番才看明白,對方分明是得意洋洋的傻笑,自家卻總錯看成壞笑,倒是想得復雜了。想到這里忍不住捂嘴脆笑,二人四目對視,皆笑開了顏。

絹兒自是直視對方,爽朗道︰「如今我們且也是一笑泯恩仇。」

二卻回味了一番,拍掌大笑,「好個一笑泯恩仇,快真是快意當前,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絹兒白眼道︰「二又開始渾話了,難不成就只得大丈夫快言快語,率性而為。我們女子就不可率性一番,何來巾幗不讓須眉。」

二自是欲言又止小半,終一臉郁悶,道︰「都說絹兒妹妹平日不愛吭聲,誰又想你一出聲就極嘴利,我是說不過的。」

絹兒見自家的話堵得對方難受,心中有些得意。

這些絹兒突然發現自家居然未跟在二姐身後,忙慌張叫道︰「糟糕!二姐跟丟了。」

二一擺手,極自信道︰「且放心,有我哥是丟不了她的。這寺里我是熟悉,且也丟不了你。」

絹兒抿嘴一笑,如今重新看待他,卻發現他也是個善相處的人,原來的誤會皆有偏見之因。不過如今雖與二關系緩解,卻也問不出大與二姐如何關系的話。

絹兒跟著二過了金銀鑄造的五百尊羅漢偏殿,便到了正殿,只見建築高大,殿前院落十分寬闊,種植各類植物花草,沒有前邊的喧鬧,這里自是一股香霧由殿中徐徐散出,

「二姐是否已在殿中?她的佛香還在我身上。」絹兒踮著腳站在殿門口朝里看,未發現二姐的人影。

二不慌不忙道︰「大哥是早有準備,你不必擔心,若是絹兒妹妹想進殿上香祈福,我陪你便是。」

絹兒卻是遲疑,「上香祈福?」

本來屬于無神論的她,如今已經是不清楚自家是否應該信佛信神了。不過再一想,若這世間無神自可不必虔誠祈求。若是有神,抱著這般心緒不定懷疑神佛的心情去上香卻是對神的大不敬。

想到這里絹兒搖了搖頭,只面對正殿合手三拜。

見絹兒不上香,二是帶她往大殿旁邊的一扇院門走去,院門後是木制的走廊,環境極其幽靜,走廊一側是蔥蔥綠樹的庭院,另一側是一排房屋,加之不遠處殿中僧人悠揚禪意的誦經聲,更顯清靜之味。

偶過一門前,寫門牌寫著雪隱二字,如今絹兒已是練習了幾月的字帖,稍有些心得,一見這字體俊而不俗,極有功力,便微停了一下。

絹兒的一舉一動自是看在二眼中,他見狀很是順手地將絹兒拉到一邊,臉色微紅,正正經經道︰「我且跟你說件事,你不可惱我。」

絹兒自是不解,「何事我會惱你。」

二咳了一聲,小心開口道︰「你不要在那門前多站才是。」

「這是為何?」絹兒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那道掛雪隱的門,沒甚特別的。

二忙將絹兒拉得更遠,「你知道何謂東登,東司吧。」

絹兒自是點頭,東登是上廁所的一種文雅說話,而東司自是指廁所了,只是二這番問話卻是何意。

見絹兒一臉天真無知的模樣,二心微動,越發覺得她可愛,時而老成時而天真,宜靜宜動,且是其他小娘子比不上的,想到這里二臉又紅了幾分,小聲道︰「雪隱與東司都是同義,是僧人東登之地。」

僧人東登之地!絹兒傾刻間如五雷轟頂,焦糊成一團。腦海中公式自是出來了,僧人=男性,雪隱=廁所。

我居然在男廁所門口欣賞字體。

絹兒雖故做鎮定狀,卻感覺臉已熟可為食,恨不得捂臉找個無人之地,叫上幾嗓子才是。但又見周圍人煙稀少,除了二未有其人發現自家剛才的舉動,尷尬之感散了大半。

見絹兒微有窘態,二也不知如何安慰,嘴里只道︰「這些禿頭也是,東司就東司,取什麼雪隱。」

絹兒心罵道︰怕什麼怕,幼兒園我還參觀過男廁所,這次不過就是欣賞一下男廁所的標志,有何可擔心的。這一想倒沒了剛才的羞意,抬頭揚眉道︰「你在佛門聖地罵禿頭,小心被雷打了出去。」

二見絹兒恢復正常速度煞是快若閃電,忍不住嘆暗道︰「女子皆是多變,一會陰來一會晴。聖人說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想必也是知道女子與小人心思難猜,近遠皆不妥。」

正這番說著,絹兒卻發現了二姐四人,心中歡喜,扔下二便跑了過去。

只二呆在原處,只感覺手指間有股淡淡燻香之味,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我要走絹兒,媽媽和二姐會不會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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