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二姐無精打彩了三日,絹兒也是替她難過,想用安神香好讓二姐入睡,可巧院里無此香料,只得問了周圍最近的香鋪位置,打算著親自買上一些。
周婆子見絹兒要出門,自是問道︰「絹兒你是要去哪里?」
絹兒道︰「二姐這幾日夜里不見睡好,想去買些香料助她好睡,偏今日夏兒姐與狗子哥都忙著,不好勞煩他們,我只得親自去買。」
周婆子忙搖頭道︰「不可,不可。你剛來京里,周遭的路且都不熟,若迷路遇了壞人豈不糟糕。這番雜事就不勞小娘子跑了,讓我去就是了。」
絹兒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知周婆子願意去,很是開心地拿出百文大錢,交在周婆子手中,笑道︰「買香料余下的錢,周大娘就拿去買些酒吃。」
周婆子笑道︰「你這丫頭這般年齡,說話做事卻跟著我見過的那些管事的娘子十足像了,你家二姐有你,她自是舒心了。」臨走前又交待了絹兒,若有來求乞齋糧的僧人,便將廚房里單放的一斗米取了給僧人。
絹兒不解,「周大娘怎知今日會有僧人化齋。」
周婆子道︰「每月朔望(就是初一、十五)以及遇節慶日,平日專管這條街報時的僧人,便會沿街一戶戶求乞齋糧,也算得是平日報時的酬勞。今日正是初一,應有僧人來。」
果然周婆子才走,便有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僧人沿門求乞到此,絹兒將早備好的齋糧放入僧人米袋之中,然後虔誠拱掌送走僧人。
對于這些日夜為民眾報時的僧人,絹兒自是很尊重。
夜里用了安神香,二姐終能入睡,只是白天心情還是不見有好,只強打著精神,不讓外人看出甚底而已。
過了一月,便听說丁家為大訂了一門親,對方是開封府推官之嫡女,年十三,品貌女德皆是上佳,那夜絹兒知道二姐偷哭了許久,第二日更顯沉默無言了。
一日黃昏後,與平日一般眾人坐在竹亭中針繡,絹兒坐在二姐旁,將已繡完的扇套鎖邊縫角。
小ど進了院中問道各位繡女,「明日便是乞巧節,各位姐姐是否要買新的摩喉羅。若要買,是明日去瓦子里買,還是今日讓我叫來賣貨,讓各位姐姐們選取。」
珍娘笑道︰「摩喉羅且是已有,不過剛才我听二娘還要添置些時令物事,不如讓人送上些蓮蓬、白藕過節應景的物事才是。」摩喉羅是乞巧節上陪供時物,自是節日必備之物,其實就是用泥塑、或是其他材料做精制假女圭女圭。取名魔喉羅,只因它來源于佛教,是天龍八部神之一佛教中的童佛。
小ど點頭便出了後院。
第二日,七月七日,一早起來絹兒去廚房取食驚訝發現,二娘、夏兒正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要知平日早上廚房一般未開火,洗臉的熱水以及早食均是小廝由外購回,今日這般卻是為何,細一打听才知二人是在做應節的「巧果」。
待絹兒取了早食送到二姐屋,再返回廚房,見潘二娘早已將糖漿芝麻和入面粉揉好,正將面團攤在案上 薄後分成二份,夏兒將其中一份面團切成絲,然後裹著各色的果子,細扎成花朵形狀,而二娘直接將面團捏塑成牛、鳥等各種小巧樣式。絹兒看著新奇,也洗了手,做了幾只小白兔,還用了幾粒枸杞做兔子眼楮。
這會油鍋里的油已是滾燙,將果食花樣全部煎炸後,取了盤子擺好,乞巧節的「巧果」便做好了。
潘二娘見著巧果已是做好,再細回想其他物事的準備情況,待確認皆無遺漏,這才露出笑意道︰「今日是女兒們的節日,我且放你們半日假,還不各自收拾了出去好好玩樂一番。」
夏兒自是笑顏謝過潘二娘,與絹兒匆忙吃過早食後,便去了後院。
這時候,後院自是熱熱鬧鬧,周婆子忙著幫各位繡女梳鬢自是不亦樂乎。一妹已是梳裝打扮完畢,見她粉妝黛眉紅胭脂,外穿著粉紅色的褙子,內穿素色衫子,圍著繡荷花黃綾腰圍,下面是草綠色羅裙,再配上她飛天鬢上斜插著的一只粉紅絹布做大荷花。站在院中猛一看倒像是飄飄而來的何仙姑,由頭到腳全是與荷有關。
一妹見著夏兒進了後院,忙招呼著夏兒進她屋,好好細打扮一番,再出門游玩。
絹兒見這般喜慶,自是心中高興,只是一進二姐屋她臉上的笑容便散了去。
院里熱鬧歡喜,屋內卻是冷清一片,二姐穿了件銀霜色衫子下套藕荷色羅裙,有氣無力地呆坐床頭望著窗外。
「二姐,天天坐在院里繡花也是勞累。今日且是乞巧節,不如細打扮了,與各位姐姐們一同出去游玩,也能散心解乏。」絹兒小聲建議。
二姐懶懶地望著外邊也不答話。
絹兒只得硬著頭皮再說了一遍,這回二姐掃了一眼絹兒,冷顏道︰「休說些無用的話,明知我且不喜出去湊熱鬧。」
見二姐說話不陰不陽,絹兒知她今日心情依舊不好,也不去觸這霉頭,收拾好早食用完的碗筷準備送回廚房。
突然二姐叫住絹兒,幽幽道︰「如今我心情不好,你且無須理睬我。你對我也是盡心的,今日就不必在我跟前服侍,跟她們出外玩耍就是。」說罷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香袋和一套衣物放入在絹兒手中,「過乞巧節,但凡女兒家皆是穿新衣,你無父母在身邊為你準備,這套新衣就算是我謝你大半年的照顧。這香袋里的錢,你用來買對摩喉羅,算是我送你乞巧之禮。」
絹兒捧著二姐放在自家手里衣物,一時有些感動,反倒說不出甚話來。再一提香袋,不禁有些受寵若驚,這且是二姐首次發「工資」。
絹兒也不矯情,誠心謝過後,便將新衣放在自家床上,再將香袋放入她自備的挎包中,說起這挎包倒也有一段經歷,前二三月因要繡送丁媽媽的繡品,又怕放在屋里又被偷了,所以絹兒便自做了一個簡陋的腰包放置物事,結果發現繡布被折之後會留有很深的折痕很不平整,只得做了個極簡陋的大挎包,將繡布卷好放在其中,避免折皺,如此這般倒比腰包更方便,裝得物事更多。結果迎兒見這挎包如此有用很是喜歡,也自做了一件針繡精美的挎包自用。
要知這丁莊上下的小娘子皆是女紅了得,心靈手巧之輩,一來二往,不過一月的功夫,挎包便在丁莊里流行起來,各種花飾大小自是五花八門,更有甚者見這挎包未封口易掉出物事,竟然就在開口做一片彩布搭在上邊,或是在開口處穿上繩子,直接拉緊系好,亦然便是現代女包的雛形,讓絹兒看在眼中自是心中震憾,先祖們的智慧不可輕看了。
待端午節出外游玩之時,這被大家取名為「大花包」的物事更是派上了用處,既能很方便地裝得下各類小巧物事,更不會產生因手中所拿之事太多,而影響游玩的興致。
而絹兒到了這京中繡巷才發現,不止丁莊上下有女使用這包,繡巷里也見有人用過,就連小ど也是自做了幾個大花包,說這物事又能裝錢又能裝針線,還能放繡品,最合適擺鋪賣買時之用,言語中極佩服能想出這大花包的人。
絹兒听只笑不語,心中嘆息又錯過一次小發財產的機會,不過她再一細想,做這包也不見得能發甚底財,畢竟大花包材料簡單,制作更是簡單,但凡會女紅的小娘子只瞧上幾眼,便能依葫蘆畫瓢學會自做,必然平常市井人家寧願費些時辰自做一個,也不稀罕在店中購買浪費錢兩。而富貴人家的女兒,有女使小廝拿取物事,又何需主人用這大花包,自是在富貴人家也是沒有市場的。
這番自我開解,絹兒也就想開了,自娛自樂道︰自家雖未賺錢,卻也算是解放了古代勞動婦女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