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掀門簾進門的竟然是巧姐,倒讓絹兒有些意外。二人雖相處不短卻因銀珠關系一開始就有隔閡,自是少有往來,雖後來銀珠離開後,曾單獨見過一二次面,但皆是因他人之事,私交甚少,如今巧姐來她這屋,絹兒一時還不知如何應對。
巧姐卻是直言道︰「這次來見小娘子,且是有件要緊為難的事想求你幫助。」
絹兒稱遲疑了小會,便問道︰「何事?姐姐請這邊坐。」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桌上。
雖絹兒表情顯得驚喜,但心中卻是對她有所戒備,听了柔兒之事,如今再見巧姐,絹兒心中暗猜測著柔兒身上發生的一切說不定與眼前這位小娘子有所關系。
以絹兒對柔兒的了解,對方不是那種會佔那點小便宜之人,而且就算是柔兒真偷了絲線,她那樣的心計與陳府,別人怎能輕易發現她偷盜之事。雖絹兒沒有十足的打握說柔兒盜竊必是被冤枉,卻也能猜得到此事的蹊蹺之處,而眼前這位小娘子更是可被懷疑之人。
巧姐笑著坐下道︰「其實此事.也與銀珠有關,她離開之時,不是曾讓你將件包裹交給我,讓我轉交給她家的弟弟。」
見絹兒想起這件事的模樣,巧姐.繼續道︰「雖我知道她家弟弟如今住在甚地方,卻一直沒有機會出丁莊到京城中去找她家弟弟,如今我到了京城,卻不料後日便要離開這里。所以這件事更是萬萬拖得了,才想請絹兒妹妹幫助一二。」
「你是想讓我幫你將物事送還給銀珠的弟弟。」
巧姐搖頭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卻不能將自家承擔下的事推給別人。」
「你這般說,我且不知道你的想法了。」絹兒有些不明.白巧姐的意思。
巧姐坦言道︰「只因我一人出門且是不好,所以才想.找人陪同前往,觀這府里上下,我卻只與你稍熟悉一些,所以才會前來請你。」見絹兒露出猶豫之色,巧姐道︰「且無需你陪我走多遠,就在相國寺前面的二條街外。」
絹兒深默小會,終下了決定,為難道︰「巧姐,我且無.法答應你。」她如今已不比以前別人有求便應之。
見巧姐還有懇.求之意,絹兒道︰「雖我來京也有一年有余,卻還是對京城道路不熟,自是不敢輕易出門。再說如今丁家正值危難之時,我更應多陪在二姐身邊才是。所以對于銀珠的囑托,我雖有心想幫助一二,卻無力可使,還望巧姐諒解我如今難處。不如,巧姐將自家的難處寫在書信里連同包裹,請府上的小廝幫忙送去便是,我想銀珠的弟弟也能理解巧姐心意。」
「我也想這般便宜行事,只是銀珠素來視那物為家傳寶貝般愛護,我怎能隨意將它交到他人手中,自是要親自交給她家的弟弟,才能安下心。」巧姐見絹兒已有決定,但她也知不可強求于人,嘆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強求了。」只得怏怏離開。
第三天,一些女使小廝便坐著船南下,丁府自是少了許多人,絹兒看在眼中,只感這滿院落葉,襯著余下的人,顯得更為淒涼。
過了十多天,絹兒便听說有位劉姓的小娘子,他的父親因身份卑微貧寒,準備將女兒賣個大價錢,卻正遇見宮中宦官,那宦官見劉姓女子美若仙,自是心機一動,想用她來討好趙官家,便在趙官家面前巧舌如簧,贊得那小娘子鬢堆烏雲,唇點紅梅,腰如弱柳,膚似凝脂,眼橫秋水之波,眉拂春山之黛,煞是仙人降世,這番說道讓那趙官家自是有些心曠神怡,忙讓那宦官將仙女帶進宮來。那宦官自是心中竊喜,立刻將劉家小娘子偷送到宮中。
果然官家見她驚為天人,又道是自家夢寐以求許久一面之緣的妙齡少女,當天便將這位劉姓小娘子封為才女。
那位劉姓小娘子不僅美貌,更是天資聰穎,不過幾日時間,使得趙官家對她越發寵愛無比,由才人升為美人。
偶然一日官家隨手翻開劉美人擺放在桌上的字貼,見是一件臨摹柳公權《玄秘塔碑》最初未曾在意,後來發現竟然是用針繡出來的,自是大感新奇,問其何人之作,劉美人道,字是丁家一位衙內所書,而繡是丁家繡莊所繡。
之後也不知劉美人使得甚手段,趙官家在她那里自是逍遙快活無比。
過了幾日,大因念其受人慫恿並非惡意,便輕罰其身,送出了獄牢,而這番命劫,他雖是丟了學籍,但也算是保住了性命,自是不幸中的萬幸。
見得大安然無恙,自是全家歡喜,丁府立刻準備舉家離開京中。丁府離開後半月劉美人再一次升婉儀,就有人給劉家送上恭賀的賀禮,甚是不薄。
汴京河已是見證了無數的相見與離別,那滾滾江水,像是低吟著曲終人散,還有相見時。
二姐站在河邊,自是依依不舍地拉著絹兒,淚珠滾滾,細心囑咐道︰「如今你一人在京且要小心。」
絹兒點頭道︰「我已給家里寫了家書,等家中親戚來接我的這段時日,自會住在小ど家中,有小ど姐照顧著,姐姐你且放心才是。」
二姐抽出手絹拭干淚水,將一件黑漆雕花小木盒放到絹兒手中,正色道︰「你服侍我這般久,對我又是用心又是用情,如今我也沒甚送你的,這些物事就算姐姐我為你備的嫁妝,千萬不可推托才是。」
絹兒終忍不住心酸,抱著小木盒,淚水跟著下,一時間二姐妹抱頭痛哭,如今一別,指不定這一生便再無相見的機會。
絹兒如今細想下來,二姐對她卻也是不錯,不僅未缺衣少食過,就連平日的責罵也全非無理取鬧,自是為了自家好。越想越感受到二姐的長處,遺忘她的短處,自是更加舍不得分離。
這會時候,身後船夫叫著要開船,二姐緊抓著絹兒的手,囑咐道︰「待我安定下來,且給你寫信。」
絹兒抹著淚,強顏歡笑道︰「二姐如今離開京城,說不得是塞翁失馬,焉知是福是禍。」
二姐哭笑道︰「你這丫頭,又說些別人不懂的話,以後且要少說些瘋傻之話,不然須吃別人笑話」
絹兒自是淚里帶笑,道︰「我知道又是自家說錯了話,現在應說丁家大難過後必有大福。」心中卻嘆道︰二姐你可知再過若干年,這滿目繁華之景會成何等人間地獄,早早離開這里,遠離災難,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這會時候,二小心扶大從牛車中下來,準備送他上船。一場牢獄之災,讓大大病一場,往日那份儒雅斯文皆無,如今站在絹兒面前的不過是瘦弱、無精氣神的病人而已。至于二自是再無過去那般輕佻奔放之模樣,倒像是一夜成長成大人,有了幾分收斂穩重氣質,連著眼神也變得有幾分深遂。
二姐見了忙上前扶著大,對絹兒道︰「如今已是別離時,我們姐妹一別不知何時見,就你多珍重。」
絹兒叉手諾唱道︰「我且提前祝大、二姐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前幾日絹兒便知道丁媽媽已將二姐的賣身契還了回去,二姐自是又成為有自由的良人,加上如今丁家已失官戶身份,不知大姐是否還機會能成為大的妻子,絹兒很是為二姐以後的處境煩惱,她心中明白雖二姐如今不是女使,但畢竟曾經的身份已是注定終身會有些瑕疵。
二姐臉色一紅,嗔了一眼絹兒,叫來旁邊站著的一位小廝從二手中接過大扶著上船。
這會二見大被扶上了船,這才回頭望著絹兒卻不說話。絹兒卻被二變得深沉的眼神看得身心發毛。
「我。」
「嗯?」看著二欲言又止,絹兒疑惑地眨著眼。
二露出笑容,眼神終變得炯炯有神,道︰「如今我便要走了,以後你且要小心,不要胡亂相信陌生人。不知你那李白文集看得如何,且不要再犯靜夜詩的毛病。」
絹兒如今再听這話,自是感到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從隨身的大花包中拿出繡好的扇套,放在二手中,說道︰「雖姍姍來遲,但我不負承諾。你曾說過要做仗劍天涯、掃除邊疆異族的大丈夫,願你如斬妖寶劍,能匣里龍吟得償所願,出劍銳不可當,入鞘鋒芒不露。」
二接過扇套,眼圈一紅,勉強笑道︰「承你吉言,不負你願。如今一番波折下來,我卻看得明白,讓你做侍妾,反是委屈了你。」
最後二終只是一聲無奈嘆息,轉身離開。
絹兒眼望著河中大船遠去,寒冷的冬風終如約而至,吹起斑斑波浪,而眼前這片繁鬧擁擠的岸邊,鱗次櫛比的船支,往來不息的人群也在絹兒眼中漸漸變得暗淡無光,腦海中回想著那一幕幕帶著絢麗色彩、燻香繚繞的過去。
絹兒不覺輕嘆,「一時繁華一時悲。」
船上,二姐呆站在船尾望著漸消失的遠方,一時間悲愁交織,心中像是少了一半般空蕩蕩的,她知道自家舍得不那里的人,那里的一草一木,還以屬于她那獨一無二的少女時光,那泛著淡淡蜜色的羞澀歲月。
「你舍不得。」二出現在船尾終開口。
二姐凝視著遠方道︰「你且也是舍不得。」
二灑月兌一笑,道︰「有舍才有得。」望著消失不見的人影,他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手中那件扇套卻牢牢緊握著。
我相信失去的一切終有奪回來的一天——
=。=第一卷終于結束了,而俺家的女主終于擺月兌了女使的身份,得到屬于自家的自由,但未來會怎樣,且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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