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繡眉如墨 豆蔻梢頭春色淺 第三十八章 夫壽妻

作者 ︰ 青青草正香

這會王府上下的人正在軒園中府里最高的樓台上張燈結彩。布置夜里賞月酒宴,子菱見著這些布置的人手腳麻利且都是生面孔,只當是從外邊聘請的四司六局(四司是帳設司、廚司、茶酒司、台盤司。六局是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結果一問才知這些人原來都是王家自設的四司六局里的下人,因被教得極熟悉官宴的派場,前些日子被一位才入京的外官用了大價錢,還托了關系才說動了王家大夫人,將他們暫要去了二個月,置辦邀賓筵會,如今到了中秋節才將他們送了回來。

古人本是極重禮儀,像吉筵慶壽,邀賓筵會,喪葬齋筵,修設僧道齋供等等相關的布置、其間細節程序都是有講究,若失了禮讓人笑話是小,犯了忌諱是大。

子菱最初還當這些四司六局不過是平常布宴待客之用,無非就是端盤子之類用處,但這次中秋宴席上才讓她知道之前了解的不過是皮毛而已。不說別的,就光是中秋宴上六局中專掌裝簇盤、以及準備各式看果、時新水果、海臘肥脯等勸酒食品的果子局,這些人準備的各式果子就足有二十幾種,都是分類別、分場合、分時辰將不同作用的果子擺放出來。而其間細節也是听著旁邊潤玉說道,子菱才沒鬧出大笑話。

中秋之時,圓月掛梢,王家各房人依著輩份依次登榭台入席,雖是中秋家宴,但男女也是各有布置,分坐榭台二側,中間用著一扇仙人望月的屏風毛半隔開了。

待輪到子菱時,也只在榭台角落處的方桌前入坐,自是一人一桌一椅。

見著王家所有主人入宴席,坐安。這會台盤司的女使將果子局早已裝盤好的「觀月高果壘」分別送上,只見這白瓷盤中堆壘著香圓、真柑、石榴、橙子、鵝梨、乳梨、榛子、松子等共八種水果,依著輩份且是由長至幼分別端送上桌。

子菱當時還想著餐前水果正好開味,但還未等她拿起一顆松子,就見旁邊服侍的潤玉上前一步,輕聲道︰「娘子這觀月高果壘且非用來吃,不過是選其色艷形美,只做觀賞之用。」

果然旁邊其他人皆未動手拾拿水果,子菱忙將手收回,小聲對潤玉道︰「你記得提點我一些。」心里不免慶幸,還好自己的手腳不快,不然若吃下去,非要惹人笑玩。

觀月高果壘之後,便听著有下人叫道︰「八香入月。」,只見又送上一盤物事,潤玉這會伏子,小聲道︰「這八香入月放著腦子花兒、甘草花兒、木香丁香、史君子、縮砂花兒、官桂花兒、白術人參、橄欖花兒等。也並非用做吃,而是用做添些香氣之用。」

子菱雖正經坐著,但听著潤玉報著一串的花,腦袋已經有些暈了,還未等她將潤玉說的話消化完,就見著繼續又上了十珍咸酸果子,八品甜味果子,最後十二時新果子,不一會功夫,子菱面前半個桌子就已布滿了用瓷碟裝著的各式的果子。

這時潤玉才道︰「娘子,先食這十二時新鮮水果。」子菱听在耳里,卻只能苦笑,上了這一堆的物事,敢情也只有面前這一盤水果可吃,再看旁邊的王青雪,想來已是習慣這般的做派,這會正縴縴玉指取了盤中一顆葡萄放入口中,旁邊自是女使半蹲子,舉著手,手心中正攤放著絲絹,只待青雪將籽吐在其中。

待大家吃了幾口水果之後。賞月宴席才正式算是開始,子菱這會已是看得眼花繚亂,甚羊舌簽、萌芽肚胘、炒沙魚襯湯、螃蟹釀橙、洗手蟹、五珍膾、豬肚假江珧、蝦橙膾、蝦魚湯齏等等各式的菜式,被台盤司的女使快速地端上各人的桌前,不一會每個人桌子自被琳瑯滿目的菜堆滿了。

而這會專管溫酒篩酒的茶酒司女使小廝便從容不亂地為各位主人溫酒端食,態度殷勤,服侍周到,見著夜越深天越冷,帳設司的人抬出大的屏風用做擋風,又有油燭局小廝取了精制的燻香爐用做添香燒炭,只眨前眼這被月光所照耀的樓台之上,已是熱鬧非凡。

酒宴進行間,便有舞者登台獻藝,或翩翩起舞、或清聲小唱、或鼓板說笑,讓本來就熱鬧的氣氛更添喜慶,各房的夫人老爺也沒有平日的嚴肅正經,皆是恣意說笑,好不快樂。

子菱感覺在這樣月色下,那些桂花香的酒,桂花香的茶,還有帶桂花香的風,讓她仿佛整個人沉盡在這片丹桂香飄,銀蟾光滿之中,人有些微醉了,自是笑容可掬地望著前方跳著胡舞的舞女,眼珠隨著那不停旋轉的裙邊不停轉動,感覺這翩翩起舞的舞者像要一躍飛上月空。

這會王青雲悄聲來到子菱身邊,見著妻子醉眼朦朧,自是握著她的手。輕聲道︰「我們且離開。」

子菱望著王青雲,微點了一下頭,悄悄跟著王青雲溜出了宴席。

待子菱吹了風徹底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居然跟著王青雲跑出了王府,如今正站在熱鬧非凡的御街前,見著街上各家商店皆是張燈結彩,各種貨物堆放門前,更有商家將大大的燈籠掛在門前,或是跑馬燈,或是琉璃燈,襯得天上一圓月,地下數億星。

子菱這會笑望著王青雲道︰「我們跑出來干甚?」

王青雲拉著子菱到了一處河邊,正可看見河里一片星光,原來中秋也是有人在放河燈,王青雲這會拿出二只紅羊皮小水燈,笑說道︰「天上有月,地下有星。」

子菱接過王青雲的一只水燈,點燃後放在水中,笑道︰「中秋放河燈有甚意思?」

王青雲想了一會,輕一笑道︰「自是求個團團圓圓。」

子菱呵呵地笑了起來,她感覺自己真得醉了,不然越看青雲為何越歡喜,越看心里越是快樂。

也許是子菱的這份微醉地快樂也感染了王青雲。不然他不會拉著子菱在街上的各家店鋪肆意逛玩,見著喜歡的物事也不買,只是看而已,直惹得店主失了耐心,二人才滿意地離開。

就這樣小二口在喧鬧的大街上走了足一個時辰,待子菱感覺腳腿發麻,不願再走時,便找了一處橋邊的小亭坐下,看著河邊依然喧鬧的人群和燈火通明的京城,子菱和王青雲對視而笑,二雙手偷偷地握在一起。

「今天真高興。」子菱嘴角越揚。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毫無顧忌自由自在地在大街上閑逛,終讓她能放肆一番了。望著王青雲,子菱的眼神發亮,「見著這般月色真想做詩一首以抒情意,只可惜我且毫無文才,不如請夫君代妾身唱詩一首,可否。」

王青雲失笑道︰「既是娘子之命,夫自是從之。」說罷站了起來,思索片刻,終臉上帶著笑,望著子菱,輕吟道︰「菩薩蠻,夫壽妻。秋風掃盡閑花草,黃花不逐秋光老,試與插釵頭,釵頭佔斷秋,簪花人有意,共祝年年醉,不用泛瑤觴,花先著酒香。」

「好個夫壽妻,好個共祝年年醉」子菱帶著淡淡笑容,嘆了一句道︰「君這一首詞,使我不飲亦醉。」

「四,你們怎在這里。」這會身後一聲叫稱,且是打破了夫妻二人那份寧靜的溫馨。

王青雲轉過身,辨認出來者,道︰「四叔。」

這時王家四爺正坐在馬車上,掀了車簾,是笑非笑道︰「你與佷媳婦在這里干甚?」他也是素來風流的人,如今見著王青雲和子菱當街之上纏纏綿綿的模樣,也不驚訝,反感慨四夫妻二人感情果然很好。

王青雲只是一笑並不回答,扶起子菱道︰「她且是腳走累了,我們在這里坐一下,待小廝趕了車來再回家。」

四爺跳下馬車,舉止瀟灑道︰「讓佷媳婦先上去,我才從宮里吃了酒。這會吹一下風正好解酒氣。」

王青雲也不推辭,他見著天色已晚,趕車的小廝也是一時半會趕不過來,就扶著子菱上了馬車,王青雲和四爺便慢走步行回府,待走了一段路,正遇上趕車來接王青雲夫妻的馬車,子菱又一次謝過四爺後,就上了才來的那輛車,與王青雲一起坐著回府。

進了王府,子菱也收起她在外邊小鳥依人的架勢,跟在王青雲身後溜回了宴席上,還好大家一直都關注著台前精彩的表演,無人注意他們二人的消失,只王青雪漫不經心地望了子菱一眼,微皺了一下眉頭,卻沒說甚麼。

見四爺回來,四夫人自是笑著迎上去,旁邊四爺的妾室蘭香也跟了去,嘴里還高聲道︰「官人,你怎這時就回來了,宮里是甚樣?」

大家早在開宴前不見四爺,就知道他是得了恩典進宮參加官宴,這會見著四爺回來,便有人好奇詢問四爺在宮里的見聞。

四爺自是撿著宮里見著的新奇,帶著夸張的表情敘述。

見著四房里的人得意洋洋的模樣,王又妤又想諷他們幾句,卻被大夫人看在眼中,忙拉著王又妤,輕聲道︰「好妹妹,你休要起風波。」

王又妤是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大夫人,道︰「嫂子放心,你的面子,我自是要看。」說罷端了酒,上前敬自己的娘親一盞酒,又和娘說了許多話,這才回了位上。

太君因秋日天寒,已是不耐多坐,自是讓人扶著下去休息,大夫人吩咐著女使且熬些曖身除寒的湯藥送到太君跟前。

王又妤這會眼角掃了一眼二夫人,嘴里道︰「青雪好福氣,當年我出嫁時的嫁妝且都不如她。」

二夫人微一愣,道︰「小姑這話從何而來。」

四夫人見著王又妤說話舉止都不順眼,笑中帶剌道︰「我記得當年姐姐你出嫁時,光明面上且是四十八抬的嫁妝,二三十位女使跟著你過去。至于暗底下太爺太君為你備下的嫁妝,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卻不清楚,這會你卻跟個小輩在這里計較這些。」

笑盈盈地望著王又妤,四夫人言辭尖銳道︰「不免有失長輩的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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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夫壽妻。

秋風掃盡閑花草,黃花不逐秋光老,試與插釵頭,釵頭佔斷秋,簪花人有意,共祝年年醉,不用泛瑤觴,花先著酒香。

此詞為不知名宋人之詞,屬于青青草正香剽竊並按在王青雲身上。詞的大意是︰丈夫采一朵菊花為妻子簪頭,祝夫妻年年恩情纏綿。夫妻恩愛不用美酒,弄花之情也能醉人。注︰菊花相傳為益壽之卉,而菊酒可以延年,其也有祝妻子長壽之意,所以為夫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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