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坐在廂房不一會功夫。便有比丘尼端上庵里自制的菊花茶,子菱還未吃上一口水,就見著陳芝芝帶紗帽後跟一位女使進了廂房。
妹姐許久未見,這會再見面自是眼中含淚,言語哽咽,將女使們全部遣下之後,二人獨在房里,子菱便拉著陳芝芝的手坐在一起,又見對方還帶著紗帽,說道︰「如今進了屋,干甚還帶著面帽。」
陳芝芝猶豫許久,終取下了帽,子菱一看大驚,陳芝芝雖垂著頭遮掩,卻依然能看見眼角一側帶著些青腫之色。
當下子菱道︰「你這是怎的?」
陳芝芝抬頭望了一眼子菱,原來美艷的容貌如今不只眼角帶著青腫之色,連著氣色也不佳,這會听子菱問卻不回答,只是眼中泛起淚水。
子菱猜測到一些,壓了聲音道︰「是不是你在夫家受人欺負?」
陳芝芝一臉苦澀,微點了點頭。
子菱心痛地望著陳芝芝的傷口。低聲道︰「不是听說你那位夫君是極寵你,怎舍得讓你受別人的欺負,還挨了打。」
陳芝芝扭過頭,捂住傷口,一派平靜道︰「不是別人打我,這傷就是他打的。」
子菱一听大驚,自語道︰「怎會這樣?他為何打你。」
陳芝芝輕聲道︰「不過就是大娘故意挑撥一二,說了些我不守婦道的詆毀之話,他便信真,吃了幾口酒,沖進房里也不听我辯,就一拳打在我的臉上。」
子菱听後吸了一口冷氣,要知陳芝芝的夫君是武官,想來力氣極大,這一拳下來,絕不會很輕,心痛道︰「對你這般嬌滴滴的女兒家也能下得狠心,他且真是心硬。」
陳芝芝本來強忍住心中酸楚,這會听了子菱一番關切的話,終忍不住眼中的淚水,不停往下掉。
子菱忙安慰陳芝芝,卻又發現陳芝芝的手腕也是淤青,竟是舊傷,免不了忿然追問道︰「他是經常這般打你?」
陳芝芝輕聲抽泣,點了點頭。
一番傾述後,子菱才知陳芝芝在夫家也是過得極辛苦,雖說有丈夫的寵愛。但是家里的一妻二妾卻見著青春又美麗的陳芝芝萬般不順眼,雖明面上不會太折騰陳芝芝,但暗地卻一直給陳芝芝小鞋穿,就連那些妻妾生的兒女也不給陳芝芝臉色看,偏著她們使出的花招又讓人抓不住把柄,陳芝芝是有苦難言,只能暗忍下,還好當初進家門時是帶了嫁妝,待稍理清了夫家里的人際關系,這才偷偷用錢買通了些下人,日子才漸漸好過多了。
「我在家如同被囚,也無人可以傾述,今日他們且是出門踏青登高,我借機臉上有傷不便外出,便留在家里,這會偷溜了出來,與你見上一面。」
子菱沒想到陳芝芝如今是這般處境,心疼她免不了問上一句︰「如今你這般委委屈屈的生活,還有甚想法?」
陳芝芝猶豫了半會,搖頭不語,過了許久才低聲道︰「其實平常他對我卻是極好。」
子菱怒其不爭。小聲罵道︰「將你打成這樣,還是經常的,你卻說他對你好,平日聰明的你如今也是犯了糊涂。」
陳芝芝苦一笑道︰「他是個脾氣燥的人,在家時常一言不合就動手腳,我們這些妻妾被打本是稀疏平常之事,說來我比起其他妾室已算是受打少的。」
子菱听得無言以對,這受害人都不認為自己是受害者,一個旁觀者還能說甚話,只得怏怏不樂道︰「你既然受得了,我也不多說了。」
陳芝芝見著子菱這般表情,也知她的心意,苦笑道︰「我知你是心痛我,可又能怎辦?之前我第一次挨打後,一時委屈跑回了家,反被娘家人罵了回去,才明白我的身份已不是以前金貴的小娘子了。」陳芝芝自是說不出,在夫家的情況與之前她的預期有著極大的出入。
「沒想到你母親家人卻也不幫你。」心中對陳芝芝的軟弱無能有了些理解,不免嘆息,原來矜持傲氣的芝芝如今卻要這樣委曲求全,著實是命運的無情,可細想來她的命運早在決定為人妾時,便已注定了一大半。
陳芝芝輕聲嘆道︰「這些皮外傷算個甚,至少他如今還是寵我的。現在我只擔心明年他就要離京去到邊境,我該如何辦?」
子菱一愣,問道︰「你不跟去。」
陳芝芝露出愁容,不很肯定道︰「上任應該不會帶女眷一同去,再說邊關苦寒,我卻受不了這種苦。」
子菱無奈反問道︰「那你想好以後怎麼辦?」
陳芝芝搖頭。
子菱有了些火氣。責道︰「以前你分明是個有主見的娘子,怎現在如此優柔寡斷,要知若你跟了去倒罷,若不跟去,听你口氣卻是他家的那些妻妾分明不會讓你好過,你還留在哪里干甚?」
這會陳芝芝拉著子菱,求道︰「妹妹,你一向是個眼光遠的人,如今我也不知應該怎辦,幫姐姐斟酌一番吧。」
子菱也不多想,直道︰「反正你現在又無兒女拖累,多想干甚,要願意就跟了他一起去邊境,若不想跟去,要知一去邊關也不知甚時候回來,將你留在這里,還不如將你退回娘家。」
陳芝芝一愣,自語道︰「退回娘家?」
子菱道︰「我說的話,雖你認為有理就細想一下,若認為無理,只當我說著玩。在我看來,你如今年輕,長得美麗。干甚要跟其他老女人爭一個丈夫,而且他家還有幾個兒女。要知丈夫和正妻正是壯年,兒女已是成年,你前邊還有二位比你先進門的如夫人,甚時候才會有你這做小妾的出頭之日,還不如想辦法離開他家,再找一位家世清白的人家,讓他寵愛你,做堂堂正正的妻子,又有何不可。」
陳芝芝頓時被說得滿臉通紅,心意有些動搖。訕訕道︰「事情怎會有你說得那般輕巧。」但轉眼想到自己的娘家,陳芝芝表情又暗淡下來,自語道︰「就算我願意,我娘家人也是不願意。」
子菱听了陳芝芝的話,終冷靜了下來,露出苦笑,「我也不過是未經考慮的發泄,你且不要放在心上。」在宋朝改嫁再嫁並非一件難事,甚至官府還鼓勵寡婦再嫁,但畢竟陳芝芝如今是為人妾,除非當家的主母放人,不然她且是沒有辦法。
之後子菱也不再多勸說陳芝芝,說了一會話,陳芝芝也不敢在外多逗留,帶著女使匆匆而回。過了幾日陳芝芝使人送了一封信,信中陳芝芝表示如今已開始想法設法討好正妻,不再考慮爭寵之事,待她再考慮清楚再決定是走還是留。
九月間,天高氣爽,子菱沒事便喜歡坐在小院里,擺著繡床繡**,王青雪出嫁時的喜帕和喜鞋已是繡完才送了去,因王青雪沒說甚話,子菱也不會自做多情,要幫著對方再繡些物事。
現在王青雪的親事正式定了下來,待天寧節後便要嫁了過去,知道妹妹的親事已定,這會王青雲自是忙著之前承諾下的嫁妝,整日忙碌不止,朝雲如夫人見著兒子辛苦,自是心痛他,便道︰「如今你妹妹的嫁妝已是豐厚,你且就不必再費甚心了。」
王青雲只笑不語。
就在二房操持著王青雪婚事之際,子菱千呼萬喚的銀絲掛面終于做成功了,當時子菱便下了滿滿二大碗面,做了最簡單的蔥花清湯面。
王青雲吃後便對子菱笑道︰「果然極美味。」
子菱听了贊,自是信心大漲。就讓春香準備著干脆就在青菱小院臨時建個掛面做坊,專制掛面。
王青雲卻忙阻止子菱,道︰「這事還是暫緩下,且不要說是制面的原料如今保證,制好以後,你又如何賣出去?」
子菱想了一下道︰「直接買給面店或米鋪也行,想來他們用過就知不僅保存方便,味道也美。」
王青雲笑了笑道︰「你若這樣,必沒有人買你的面。」
「為甚?」子菱不解。
王青雲解惑道︰「如今但凡京中可從事的行業都設有行會組織,若我們真是要制面賣面,還是先依規拜見京城面行行會的行老,加入面行才好,要知面行中的行員基本包括了京中大部分從事面食業的人,到時若真制出掛面直接請他們代賣也好,宣傳也罷,也不算是違規。」
子菱恍然大悟,拍頭道︰「我怎把這件事給忘記了。」說罷便吩咐春香讓阿中操辦面行之事,並反復叮囑掛面的制作工藝一定要保密,春香點頭便下去了。
正當王青雲準備和子菱商量著又要出遠門之際,卻見桃紅進了屋,見著王青雲在房里,扭捏了半會,站在旁邊不說話。
子菱見桃紅欲言又止了半天,待王青雲走後再問道︰「你是不是有甚話要說。」
桃紅抬起頭,一臉懇求道︰「娘子求你一定要幫幫我。」
子菱問道︰「甚事,你先說了,我才知能否一幫。」
桃紅絞著手絹,小聲道︰「前二日娘子叫我給二姐送喜帕和喜鞋,卻不想半路上正巧遇見四爺,結果結果。」
子菱皺起了眉頭道︰「你且干脆了說。」
「結果,四爺攔了我,還想」桃紅說到這里已是紅了臉,羞得說不下去。
——————————————
青草的讀者號密碼還未找回來,繼續無法回復各位書友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