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繡眉如墨 豆蔻梢頭春色淺 第五十章 雨珠又來了(上)

作者 ︰ 青青草正香

子菱冒雨沖到半路上就遇見取傘來的秋香。這才知道剛才一陣大風沖斷了路邊的一棵樹,正堵了路,如今只能暫繞道而行。

子菱沒有心思听秋香嘮叨因樹正斷在她面前而被嚇得驚魂的那一幕,她心里一直想著剛才雨珠的一言一行,莫名生出一份淡淡的怨恨,恨對方無緣無故打擾到自己平靜的生活。

回到院里,眾人早是備好了浴身的熱水,子菱迫不急待地鑽入半人高的浴盆中,漸感覺被秋寒凍僵的身子慢慢曖和起來。

子菱坐在盆中,閉上眼,任夏香幫著清洗頭發,如今情緒冷靜了下來,她將事情理了一遍,可是她想來想去,也猜不透對方為何向自己求救,難道真是走投無路,最後只能找到自己名下?

算了,想不透,就不去想。子菱實在弄不清雨珠的心中所想,但唯有一點可以確認雨珠和四夫人之事必有千絲萬縷的牽連才對,而自己要不要說出這件事?

不能說。若說了,必要扯出些不應該扯出來的事情,子菱在水中握緊了拳頭。

這時她有些擔心因斷然拒絕雨珠的提議而使對方破罐子破摔,報復性地說出自己曾是丁家女使絹兒的事,雖此事如今貌似已是找不到任何的憑證,但若細查下去總能發現些蛛絲馬跡,更怕有些人不用去查,只用一句無風不起波,便能將自己徹底打倒在地。

子菱將身子縮進水里,雙手緊抱著膝蓋,她能想象當四知道這件事後,他有時顯得敏感的心里會有怎樣的變化,指不定懷疑就像一顆種子在他心中發芽。

還有雨珠口口聲聲的細作又是誰?

子菱睜開了眼,望著窗戶的位置,外邊雨依然下得很大,仿佛天際間除了這嘩嘩的雨聲,就再沒有別的聲音。

春香這時拿著燻了香的褥衣進浴室,卻見子菱雖望著前方,但眼神卻顯得空洞,神色更是恍惚茫然。

「娘子。」

子菱沒有任何的反應,春香提高聲音又叫了二次,結果子菱依舊呆呆地望著前方,春香心中一急,擔心對方會不會因淋雨而染了風寒,忙伸手一模,好像體溫正常,這才松了一口氣。對旁邊夏香道︰「剛火上的熬了些姜湯,你且去端一下。」

夏香放下了手里的事,便出了屋。

「你在干甚?」子菱這會清醒過來,看著春香手擱在自己的額頭上。

春香收回了手,問道︰「娘子怎回來後就魂不守舍,是不是有甚心事?」

子菱搖頭不語,這些話都是不能和外人道的。

這一夜子菱睡得並不好,整日都像被噩夢纏住一般,結果第二日,子菱就感冒了,頭昏腦痛地躺在床上,被灌了幾次湯藥,發了些熱,才稍好了些。

斜躺在床上,見春香、潤玉又是取來厚褥子,又是端來湯水,特別是發生夏香和秋香端了二個火盆,子菱忍不住嘴角微抽,有氣無力道︰「不用這樣折騰了,房間暖和以後,就將火盆里的火滅了。還有窗戶可別關死了。」

秋香嗔道︰「娘子,你如今病著,還操這心干甚?放心,總有人守在屋里的。」

子菱卻苦著臉,心念道︰我是不想操心,可看你們這般架勢,我卻擔心成了第二位四夫人。

銀姐這時進了屋,走到子菱面前道︰「娘子,如今二姐婚事就在這幾日,我們院里是否也應抽幾個人手前去幫襯一下才是。」

子菱一想也對,自己做嫂嫂的人,小姑的親事除了添置些嫁妝還真沒幫她甚忙,雖說有婚慶之類的安排有夫人老爺管著,但自己不能一直袖手旁觀吧,想到這里子菱便對銀姐道︰「還是你細心,橫豎最近院里的事也不多,你便帶二位小娘子過去搭個手。」

銀姐听後,便出去了,這時時候子菱已有些睡意朦朧,瞅著一屋的人,自語道︰「你們該做甚事就做甚事,記得將繡床擺在床邊,一會我醒來,還要繡觀音。」

其他人听了哭笑不得,夏香直嚷道︰「娘子你還真是勞碌命,都這會時候還記得繡花。」

「娘子。」

子菱感覺耳邊有人輕聲叫著,睜開眼一看,依稀看著一個穿青衫的小娘子站在跟前,待視線清晰以後。子菱才認出對方居然是雨珠,一時間還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待見著床上眼熟的帳幔,才反應過來,自己生病如今正躺在床上。

「你怎在這里?」子菱有些心情不樂。

雨珠討好一笑道︰「知娘子病了,我來看望一下。」

子菱揚了揚嘴角,見屋里沒有其他人,便問道︰「其他人呢?」

雨珠這會低了聲音道︰「難道娘子想讓我們的談話讓第二人知道嗎?」。見子菱表情微怒,她立刻解釋道︰「今日是府上特請來三觀道長做法第二日,院里的姐妹除春香、潤玉外其他人都為娘子去祈福,祝娘子早日健康。」

子菱皺起眉頭,直說道︰「我不認為我們有何可相談的?」心里惱怒自己怎不提前告訴春香她們不許雨珠進來。

雨珠被子菱說得眼眶一紅,忍住哭意,哀怨道︰「如今你貴為娘子,難道就忘記了以前為女使的辛苦。」

子菱雖生病,但頭腦還是清楚的,這會怒道︰「雨珠,你在胡說甚?」

雨珠望了一眼屋四周,自嘲道︰「娘子且放心,這屋里暫時沒有人。如今春香在為你熬藥,潤玉在為你熬粥,一時半會听不見我們談話。」

子菱雖被戳穿心思,卻不並心虛。坐起了身子,病歪歪地靠在床角處,諷道︰「你就不用拐彎抹角,有甚事直說了。」

雨珠很自然地取來旁邊屏風上搭得衫子,給子菱披上,小聲道︰「其實我還是為了昨日說的話。」見子菱欲打破自己的話,雨珠快道︰「我知你不願意和我有太多的牽連,但若不是我逼于無奈,是絕不會來找你的。就如你要隱瞞過去一樣,我做的那些事都是有苦衷的。」

子菱咽下了要對方走的話,最後勉強道︰「我不想听你敘甚舊。」

發現子菱態度有些軟化。雨珠眼楮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來,聲音沙啞道︰「誰不願自己活得坦坦蕩蕩,可這老天爺又怎會讓你事如人願。想來這幾年我雖盡心服侍夫人,但最後卻只落得一句不可信的下場。娘子,你能告訴我,一旦當主人不再相信下人,而偏這名下人知道許多主人見不得人的事,那位下人最後的結局會是甚樣?」

子菱被雨珠的這個問題給難住了,閃過她腦海只有一個陰暗的想法,被殺人滅口。

見著子菱被問得啞口無言,雨珠一臉委屈,眼中淚花閃動,「若我不先下手為強,也許死得人必是我。」

子菱有些心中郁悶,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話道︰「你這樣做,只讓我想起一句話,同流合污。再說就算你先下手為強,可如今這結局如你所願嗎?」。

雨珠面如死灰,望著子菱的目光充滿痛苦,「命不可測,也許老天偏袒別人,可我不甘心,憑甚我要死,娘子,你能見死不救嗎?」。

因雨珠是藥戶出生的女兒,家中方圓百里也沒一位大夫,所以平常村鄰都是請她的父親幫著看病,久而久之雨珠耳濡目染,也能懂些藥草之類的知識,更是見過許多因疏忽大意而枉死的人。所以當雨珠偷听到四夫人對自己的不滿和殺意時,她心中惡念便起,當時就想到這種不動聲色取人命的法子。

見四夫人有喜之後,晚里睡不好,加之是高齡孕婦,自是精神不佳,雨珠就稱她有可能是染了風塞。不能吃藥因為會傷到月復中的胎兒,所以只能躺在床上燒炭取暖去寒,四夫人也知懷孕時的忌諱,所以對雨珠的話也沒甚懷疑,還擔心屋里的熱度不夠,會驅不了寒氣,就放了二個火盆。

而雨珠在听得四夫人吩咐雲珠將朝霞第二天送出王家,就纏著雲珠欲一起去送朝霞出門,得了雲珠的答應之後,雨珠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將大部門門窗關緊,遞了一個假信給專門為四夫人管著屋里火盆的簡兒和她的情人,二人約在上午井院偷偷相見。

因夜里未睡好覺,白天四夫人只讓簡兒留在屋里看著火盆,其余人不得在屋里打擾她的休息。簡兒見四夫人熟睡以後就欲偷溜,因擔心別人發現自己溜走,不僅將火盆中的炭堆得夠多,還就將本來就被雨珠關好的門窗,更是關得不留一絲縫,這才離開了屋里,誰料這一走便是快二個時辰,待簡兒想起自己的差使之時回去時,睡在屋里許久的四夫人終因吸入的炭毒過多,被人發現昏迷不醒。

說實在當時雨珠回到王家,听說自己第一次計劃居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得手,自是喜出望外,內心深處還有些洋洋得意。雖簡兒因此喪生讓她有些慚愧,但這種情緒並沒有影響她很久,因為之後幾日情況發生了變化,四夫人娘家得知信後,就派人親自到床邊照顧四夫人,雨珠也就沒有接近夫人做些小動作的機會。

再來金釵一直對雨珠報有偏見,很快開始懷疑雨珠是否和其事有關系,因為全院受罰,卻只有雲珠和雨珠出門躲開了,雲珠自是不用說,這件事是娘子交給她做的,可為甚雨珠要上趕著出門,分明是心懷不軌,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所以,介于對雨珠的戒備,金釵就一直派人盯著雨珠。

在這種情況下,雨珠也沒有得意的心情,做事更是謹慎起來,但當她听說娘子漸開始情醒之時,雨珠就慌了神,她是知道四夫人手段的人,越想越感覺本來毫無破綻的計劃,卻處處都是漏洞。

雨珠悲哀地就發現,自己陷入想走,走不了。想留,留不下的困境之中。

而當她看見,曾是絹兒的子菱如今已成了娘子,再然後她听說了弟弟的消息,那一刻雨珠心情的復雜,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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