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繡眉如墨 豆蔻梢頭春色淺 第六十一章 瑣事

作者 ︰ 青青草正香

一路上子菱坐在牛車里細問過林大米如今家里的情況,林大米趕著牛車,一臉憨厚地笑容道「有娘照顧,俺也不擔心父親的衣食,三位弟弟和妹妹都很听話,大弟還跟我一起挑擔賣芽菜。」

子菱見著林大米一副樂觀的態度,心中也輕松許多,不免隨口一問道︰「如今翠花表姐如何了?」

林大米過了半會才回答,表情終顯得有些失落,「俺很久沒有見過她,也不去想她。」

子菱知自己說到林大米的傷心處,昨天才從駱二娘口中知道了一些翠花的現狀,她如今是被鄰村一位小官的兒子看上,欲要納她做妾,可駱家碧怎可能同意自己的女兒做妾,這會正四處為女兒尋問親事,知此情況後,駱二娘還想為林大米做媒,卻不想駱家碧心氣高一口拒絕,弄得如今三家相處都有些尷尬。

到了林家,子菱見著房屋雖有些破爛,但屋里卻收拾得干干淨淨,新伯母林家娘子一看便是老實本份的人,見著子菱一派貴家夫人的打扮,身後還跟著二位丫頭和婆子,自是面帶惶恐,慌手慌腳不知如何應對。至于她的幾個孩子更是不敢吭聲,只躲在母親身後,用膽怯怯地目光偷瞧著子菱。

子菱自是笑mimi地將早已準備好的一些小玩具送給了幾位新表弟妹,又陪著新伯母說了幾句話,氣氛也就漸輕松起來。見兒女和子菱相處融洽,林家娘子心中松了一口氣,慌忙回了廚房,要知今天招待嬌客的物事可還需再細準備一下。

見著子菱和大家說得親熱,林大哥坐在旁邊卻不耐煩了,突然打斷大家的談話,一把推開窗戶,指著用竹欄圍著的雞棚里幾只母雞,對著子菱,一臉得意道︰「雞,女兒,俺家有雞了,以後苗兒就能吃雞了,不會沒肉吃了。」

子菱知林大哥的心意,笑著小聲道︰「以後我想吃雞就找父親。」

听子菱叫出父親一詞,林大哥眼楮一亮,笑容更憨厚了。

當天,林家便殺了二只雞,一家人圍著木桌,吃得極熱鬧。

待子菱準備回青菱小院時,林家如今最小的妹妹已是舍不得她離開,子菱見狀便笑道︰「我家就住在不遠處,若妹妹喜歡只管來找姐姐便是。」

林家娘子慌忙道︰「小孩不懂事,大姐休要理她。」

子菱抿嘴一笑道︰「大家都是親戚,彼此走動無妨。」見著大米趕來牛車,子菱上了車,便打道回府,雖說如今青菱小院已收拾得可以住人,但想要住得舒適卻還需再布置些物事,所以子菱要趕回去收拾打理才是。

待過了些日子,二家你來我往,倒也有了幾份親戚間的親近。沒過多久,大米娶了村上一位屠夫家的小娘子,對方很是能干勤快,林家的日子開始越過越紅火——

住在青菱小院的生活是平平靜靜、無風無波,讓子菱感覺又回到未嫁前的日子,每日除了應付一些日常瑣事之外,偶爾到娘家和林家走動一下,定時回王家請安之外,更多的時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繼續她的繡作-觀音圖。

二月十五日雖是花朝節,但因是子菱回王家向長輩請安之日,且不敢怠慢,天未亮便起身,便叫春香收拾好物事,準備回王家。

這會春香收拾好子菱昨日連晚繡完的觀音圖,笑道︰「娘子的繡功越發厲害了,瞧著觀音娟秀慈目的,真是栩栩如生。」

子菱吃了幾口粥飯,道︰「春香如今你的嘴可比蜜都甜了。」

桃紅也笑著湊上前,看了看觀音圖,再看了看子菱,抿著嘴道︰「哎呀,我說這觀音見著幾分面熟,竟然與娘子有幾分像。」

春香打量了一會,也驚嘆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這一說,果然像了。」再一看當初子竹手畫做繡樣的觀音送子圖,春香便有一分了然地說道︰「想來當初大便是依著娘子的相貌作的畫。」

子菱啼笑皆非︰「越說越離譜了。」

主僕幾日說笑了一陣,子菱便帶著春香、桃紅和一位婆子,叫了小廝趕著馬車回王家。

只見這一路上,雖天色未明,但也看見冬日退去,春色漸染,杏花綻開之間,時有鳥啼燕舞。許多人家便趁著早春時節,踏青賞花。更有村間小娘子門早早摘下帶著露珠的鮮花插在烏鬢間,打扮得明媚可愛,卻是要與這春天百花一爭美色。

到了王家,見著府里上上下下一派肅色,與府外熱鬧喜色的境色一對比,子菱免不了有幾分拘束。

在二夫人院門前,子菱便吩咐身後的春香道︰「這會桃紅跟著我就行了,你且將繡品送給客戶。」

春香點了點頭,便告退。

這會二夫人屋里,三娘子已在服侍著,子菱忙上前問安。二夫人見子菱雖獨住在外邊,但氣色卻不見有差,又听子菱說了些住在青菱小院里的生活,放心地點頭道︰「如今你年小,身子可要養好,免得以後生兒吃虧。」子菱紅著臉,只得裝羞澀。興許應了遠香近臭這句話,今天她且是難得地陪著二夫人和三娘子說了半天的話,直到二夫人想起今日是花朝節,才讓二位晚輩各自下去。

子菱得了二夫人的令,這才和三娘子離開二夫人房里,彼此彬彬有禮地說了幾句無關庠痛的閑話,三娘子便挺著肚子離開,子菱本想去見過朝雲如夫人,卻不料此時她已不在院里,只得作罷,回到自己家的小院。

因小院一直有銀姐、潤玉管著,就算有甚事,只管讓秋香傳話,所以子菱雖住在外邊的青菱小院,可這王府里的事情大小也是知道了。也知這段時間王家上下有些不平靜,前些時大夫人就揪出府上幾位不安分私下設賭玩樂的婆子,被趕了出去。

潤玉道︰「昨日府上還又打發了幾位女使走。」

子菱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知是甚原因嗎?」。

潤玉看了看身邊正挑簾子進屋的桃紅,欲言又止,桃紅也是機靈人,見著潤玉這反應,身體向後一退也不進屋,隔著簾子脆聲道︰「如今天漸熱,娘子帶到青菱小院的衣裙且是有些厚重了。」

子菱道︰「桃紅你提醒了我,讓銀姐收拾些薄衣。」

听著桃紅離開的腳步,潤玉見屋外秋香守著無甚閑人,才小聲道︰「前些日子秋香不是曾向娘子你稟告,二夫人叫人借去了你的首飾。」

這會子菱才想起,前段時間,府里曾有人來要太君所贈的那些首飾,因是二夫人身邊的女使,子菱便叫她直接去找秋香,因為那套首飾自家並未帶出府。

「難道夫人們都知道了這件事?」子菱眼楮一亮,頗有些興災樂禍的味道。

潤玉口齒伶俐幾句話的功夫就將事情的來朧去脈說得一清二楚,原來前些日子,潤玉鄰居家的那位王二娘進府當了女使,跟其他女使閑聊時便炫耀起相親時對方送的金釵,被人慫恿了幾句,一時興起便將金釵帶到了頭上,誰料被大夫人身邊的女使瞧個正著,忙將王二娘抓住,拖了去見大夫人。

大夫人見府里的下人在守孝期間,居然如此不合規矩,便叫來二夫人。

正巧著那日王又妤正好在大夫人院里,一眼就瞧出王二娘手里的首飾居然與自己記憶里娘親的首飾一模一樣,立刻便起了疑心,忙追問王二娘,一個小小的女使怎會有如此貴重的飾物。

王二娘哭著自辯那金釵是相親時對方相送。

當大夫人知道這只金釵居然來自自己丈夫跟前的管事家,自是不信,忙叫來管事來問話。

結果,那位管事自是一口否認,說相親時自家只不過準備了一只普通的金釵,這只釵子從不曾見過。

見二人說的話自相矛盾,王又妤越發肯定金釵來路不明,便詢問大夫人和二夫人,自已娘親那只金釵如今的出處,結果大家一回憶記起來是子菱手里,這才叫人去向子菱要首飾,待子菱的首飾一來,二相對比,當時府里就炸了鍋。

本來有人還懷疑子菱掉了包,結果反被人嘲笑既然已是屬于四娘子的物事,若是需要用錢,即便她將其賣了,也不會有人說甚話,又何必做這種以假做真的荒謬事。

于是眾人將當初太君留下的物事通看了一遍,這才發現不只子菱手里的首飾有劣質的,幾乎所有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有上這麼一二件劣質首飾,粗算下來也有三四百貫錢的價值,更有過份的卻是太君當初做嫁妝帶來的名人字畫也存在贗品的,想必是被人換了的。

潤玉說道︰「有人估模了一下,這些被換掉的物事至少也要上千貫。」

子菱听得驚訝無比︰「誰敢這般大膽?」

「娘子你且不清楚,就這幾日府里是鬧得天翻地覆,我本想稟告娘子你,可府里除二位夫人允許外,不得有人擅自出府。」

子菱道︰「那這事如今查得如何了?今回府我怎麼沒見出甚征兆。」

潤玉撇了撇嘴,繼續道︰「能查出甚?又沒旁證,王二娘家一口咬定金釵就是管事家里送的,而且這事身邊的鄰居都知道。那管事家的也一口咬定,當初送得是一只普通的金釵,而且賣金釵的那位老板也能證明他家在相親前購的金釵不過是一般的物事。最初本是這二家的人在吵鬧,卻不知怎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跟著鬧了起來,二夫人稱這幾年來有人借著管家的機會偷將首飾都換了去,這會卻將髒水潑到自己屋里人身上。而大夫人也冷嘲熱諷這些首飾當初是二人都檢查了以後才分給王家眾娘子,指不定是有人背底里做怪,偷換了去,誰料手下人有手腳不干淨,偷了去又被抓了個現行,而且說到管家,也不是大房一家能管得完了,自有些小人背後使壞。」

子菱听得有些咂舌︰「怎不見有人說去報官?」

潤玉這會笑了起來,眨眼道︰「周夫人便是鬧著要報官,卻被太爺攔了下來,家丑不可外傳。」

听潤玉說到周夫人,子菱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周夫人是王又妤。

「後來還是太爺出面,大夫人、二夫人才消停了。只對外道家里出了些手腳不干淨的下人,所以這幾日陸續便賣了些人。」

子菱卻听出幾分蹊蹺的味道,自語道︰「這事還真真雷聲大雨點小,這樁無頭官司就不了了之,難不成有內情。」

「要不婢再去打听一下?」

子菱擺了擺手道︰「這事還是不要好奇,小心沒事惹來一身腥。」

待春香送了觀音圖回來,子菱便起身回青菱小院。

坐在車上,春香和桃紅說說笑笑,不一會便說到了這買畫之人身上,春香這會嘆了一口氣道︰「原來那家的君也是可憐。」

「姐姐,怎麼突然冒出這樣的話來。」

春香道︰「那家女使偷偷告訴我的,她家君這次回京本是欲娶心愛的女子,卻不想女子已嫁他人,他只能黯然神傷,今日就離開京城。」

桃紅笑道︰「有情人成眷侶,有緣也要有份才是。姐姐就休要替別人傷心。」

微風吹起了車簾,*光照入車里留下斑斑陽光,露出外邊流水細柳,子菱叫了車停下,笑對眾女使道︰「一年一日的花朝日,豈能辜負這般初春好時光。花開,正是玩耍時。」

桃紅听了目光發亮,眉飛色舞道︰「我且知鄰近有處上好觀花的地方」

一名男子騎馬飛奔越過子菱車身,身後一輛馬車揚鞭緊緊跟隨騎馬者,車上有女使催促趕車人道︰「快快追上二,不要跟丟了。」

如果春香看見那位女使,必要驚喜地叫上一句,「是她,買繡品那家的女使,好像主人家姓丁。」

可惜他們誰也沒看見誰。

就這樣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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