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後宮小佛堂中的法事已經開始進行了,太後和皇帝分別坐在上首之處。一位專程從青海請來的喇嘛正在堂中宣講佛學道義,其余眾僧尼在下首坐著等候。只見太後听得十分專注,一臉虔誠之色,而皇帝卻帶了幾分倦色。
待這位喇嘛講完,就是寒梅庵的住持無恨上場了。卻見一個年輕的緇衣女尼手持佛經站了出來。太後詫異道︰「原來無恨大師是這麼年輕的啊?」
那尼姑恭恭敬敬答道︰「貧尼法號無嗔,是無恨大師的弟子。無恨大師方才身體不適,已提前回去了。大師臨走前特意囑咐貧尼接替她講經,並替她向皇上及太後請個罪。」
太後點點頭,說道︰「嗯,轉告無恨大師不必介懷,身體要緊,日後有的是機會。無嗔大師開始講吧。」
「是。」無嗔便打開佛經開始宣講起來。
這時,剛從外邊進來的卜義公公悄悄走到皇帝身邊,附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話。只見皇帝神情大變,臉色忽青忽白。出于一片孝心,皇帝不想驚動太後,低聲對卜義說道︰「安插幾個侍衛進來密切監視這里,若有異動當場就拿下她們,若沒什麼情況的話,等法事做完再行事不遲。」卜義應聲退下。
結果整場法事安然無恙,順順當當進行了下來,皇帝早已听得不耐煩了。剛一結束,他便找了個借口扶了太後速速離去。見皇帝和太後一離開,林慕白便帶眾侍衛將無嗔等人抓了起來。
那無嗔卻是個臨危不亂的,雖然不明白為何被抓,但卻不驚不懼,只問道︰「這位大人,這里邊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林慕白問道︰「你們的住持呢?」
「大人說的是無恨大師吧,早前她身體不適,已經回了寒梅庵了。」
「胡扯!宮中幾個門的侍衛都沒看到有這麼個人出去了。」
無嗔聞言有些納悶兒︰「難道是在宮里迷了路?不對吧,無嗔記得她離開時,有位小公公給她帶路的。」
「是哪位公公?」
無嗔犯了難,說道︰「這……無嗔怎會知道呢?只記得這位公公大約十七八的模樣。」
「大人!」一名侍衛突然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大人,我們剛剛在小佛堂外邊的樹林里發現了高全兒的尸身。傷在咽喉之處,一刀斃命。」
高全兒正是在這邊侍候的太監,看來他就是帶路的那名太監。
無嗔一听一條人命沒了,便雙手合十念道︰「罪過,罪過。這位大人,可否讓無嗔去送那位公公一程?」
林慕白自然是拒絕了她的請求。誰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事情沒查清楚,這些人他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宮里也開始了徹底的大搜查,既然這無恨沒有出去,就一定還在宮中某處藏匿著。
————————————
芷蘭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早上父親和哥哥都神色有異,匆匆扒了兩口飯就一起離開了。起先她覺得應該就是那個秀女被下蠱的事情,後來又想到,後宮里的事犯得著讓父親插手嗎?此事或許很嚴重。
芷蘭在書房捧著書也看不進去,便走出了小院在府中漫無目的地瞎逛。見湛少楓一如既往地尾隨身後,便說道︰「楓哥哥,你天天跟著我不覺得無聊嗎?」。
湛少楓答道︰「這是我的職責。」
唉,木頭人說話也極是無趣。芷蘭嘆了口氣,突然又想到湛少楓與父親的關系很是緊密,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麼。于是又滿懷希望地問道︰「楓哥哥,你知道我父親和哥哥今天去做什麼了嗎?」。
湛少楓搖了搖頭。芷蘭無奈地垂下了小腦袋,就知道會這樣……正在沮喪之時,卻听得湛少楓又說道︰「不過,我猜測應該與白蓮教有關。」
「啥?」芷蘭猛然抬頭,以為自己听錯了,「但是白蓮教不是早就被滅了嗎?」。
「是的,但還有教主一直沒落網。」
芷蘭心中那個驚懼啊!難道那個下蠱之人是白蓮教的?還是教主?這問題可就嚴重了啊!情急之下的她上前扯了湛少楓的袖子急問道︰「那父親和哥哥就是去找此人了?」
湛少楓沒有答話,一臉未置可否的表情。芷蘭一見他這樣就來氣,嚷嚷道︰「那你干嘛說是跟白蓮教有關了?!」
見芷蘭一副怒發沖冠的模樣,湛少楓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好笑,于是便松口說道︰「一年前來林府查探藥方的那兩人,便是白蓮教派來的。這是老爺親口告訴我的,是為小姐的安全著想。至于這次小姐說的下蠱之事,我覺得和當年在西北時听說過的白蓮教法術有些相似,想必老爺也是知道的。」
芷蘭心下奇怪自己又沒將下蠱之事告訴他,他又是從何而知呢?湛少楓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慮,說道︰「小姐不必擔心,我並沒有刻意偷听。只是——距離太近了。」
芷蘭這才明白,此人有內力,听覺異于常人,自己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的。轉念又想到白蓮教,她不覺有些擔心父親和兄長的安危。此人既然會用蠱毒之術,自然不會是什麼好對付的一般人。
于是她轉身對湛少楓說道︰「楓哥哥,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情。」二人認識這麼些年,芷蘭從未請求過他什麼事。
湛少楓也從未見過芷蘭這樣對他說話,倒有些詫異,欠了欠身答道︰「小姐只管吩咐。」
芷蘭便從身上卸下了兩瓶藥遞給了湛少楓,說道︰「請你馬上找到我父親和哥哥,將這些藥遞與他們。」又指著瓶子補充道︰「這白瓶的我爹爹用過,就是招魂散。綠瓶的是枯靈散,用于解毒的。你拿去讓他們先兌一點在茶水中服用,萬一那人下毒也好應對。」
湛少楓接過了藥拿在手里說道︰「小姐放心,我去去就回。」說完就要離開,突然又回頭神情嚴肅地對芷蘭說道︰「我不在的時候,小姐還是在房里待著罷。」
芷蘭一愣,接著沒好氣地說道︰「曉得啦!」于是跺了跺腳,甩著胳膊回屋去了。見芷蘭進了屋,湛少楓這才放心,縱身一躍,已是不見了蹤影。
芷蘭扶著窗欞向外看著他離開,突然意識到這是幾年來湛少楓第一次不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