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翠竹院的一間灶房里,一個婆子正心事重重地擦洗著鍋碗。突然一個不留神,「啪」的一聲,一個碟子便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幾片碎瓷飛濺起來,正好劃到旁邊一名小丫頭的手背上。
「鄭婆子!你今兒是怎麼回事!不是摔盤子就是摔碗的!」那小丫頭邊說邊捂著那只受傷的手走出了灶房,到了門口又憤憤丟下一句︰「我要告訴姨女乃女乃去!」
那鄭婆子悻悻看著她離開,又獨個彎下腰來收拾那地上的碎片,邊收拾邊想著不知道自家兒子這會兒怎麼樣了。
兩天前,大成賭坊那邊使了個人過來告訴她道,她那不爭氣的兒子又欠下了人家三百兩賭債,他不但不還錢反過來嚷嚷著說是對方使詐,被那賭坊梁老板給扣住了,叫她拿錢去贖人。鄭婆子听了那個氣啊,三百兩?他怎麼不把自己賣了?就他那德行樣,十兩都不見得有人買他!但生氣歸生氣,她畢竟只有這一個兒子,孩子他爹又死得早,孤兒寡母的這麼多年著實不容易。三百兩她自然是拿不出來的,但是怎麼也得想個辦法先把兒子弄出來再說。于是鄭婆子便向桂姨娘尋了個借口告假出去了一趟。
一到那大成賭坊,便有人客客氣氣將她請到了樓上一個房間里。兒子沒見著,卻先見著了那梁老板。鄭婆子正欲開口給兒子求情,那梁老板卻開門見山地說道︰「就一件事兒,你若辦好了,這邊就放人,並且這筆賭債也一並免了。」
鄭婆子一听,這麼好的事兒,.焉有不答應之理?于是她忙一口應了下來。後來,她才明白她應下的是什麼事兒。原來,梁老板讓她盯著這幾天住在齊府的湛家小姐,尋個機會把她鎖在屋內,再在房外給她放一把火。鄭婆子頓時嚇得兩腿直打哆嗦,這才知道天上確實不會白掉餡兒餅。
雖然心里十分害怕,但經過那梁.老板一番威逼利誘,鄭婆子思來想去,也只有答應了此事,否則她那唯一的兒子可就性命不保了。殺人放火跟欠債三百兩那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但鄭婆子本就不是個伶俐人,這邊是她的親生兒子,那邊是與她毫無干系的富家小姐,在她心里,自然換回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女人在自己兒女的事情.上,總是會迸發出無限的潛力。鄭婆子便是如此,她雖然愚笨,但在這件關系到自家兒子生死的事情上,她竟也難能可貴的聰明了一回。前一天她便佯作去庫房取東西,路過那林家表小姐所住的小院,便在那附近查探了一番,通過觀察和偷听得知了哪個是湛家小姐。听說那林小姐不喜人多,故這院里就幾個侍女而已。但可惜的是這里還住了一個少年侍衛,看上去不像是個好糊弄的主兒。鄭婆子看著那少年舞劍心里便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此事是否會像梁老板說的那樣順利。但一想起至今還扣在人家手里的兒子,鄭婆子也只好硬著頭皮提了油燈半夜里出來了。
還好沒踫上巡夜的。鄭婆子到了那小院門口,正欲.進去時,卻見正房那屋的門自己悄悄開了,嚇得她連忙閃身躲了回去。後來又悄悄扒在月門邊兒往里一看,卻是林家表小姐和她那侍衛在門口說話,二人剛說了沒兩句話便騰地從原地飛上了高處,接著就不見了。雖然吃驚,但鄭婆子馬上就意識到這是個大好的機會,趁那侍衛不在,她的行動就方便多了。于是,她便趕忙上前拿了一把大鎖將正房門鎖了起來。又在那房外幾處潑了燈油,接著又將早已準備好的火折子拿出來使勁吹出了火苗子,往那地上一丟,那火苗便向有靈性似的迅速沿著牆根蔓延起來,繼而噌噌向上竄了起來。
見大功告成,鄭婆子便馬上離開了。感覺上,她認為.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只不過是放了一把火而已,跟自己天天在灶房燒火做飯沒什麼兩樣。而且梁老板對她說過了,這個法子肯定萬無一失,到時就剩燒得一把灰,定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的。
壞就壞在她那張嘴上。蠢人不一定話多,但總是.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待火勢起來後,眾人也都驚醒了,紛紛出來圍觀,鄭婆子也混在了人群中。後來又听說里邊燒死了兩個人,鄭婆子想當然的就以為是被她鎖在房內的湛家小姐和那林小姐的侍女。見眾人都辨認不出來,她便熱心指點了兩句。正是這兩句話讓芷蘭疑上了她。再到後來事態卻急轉直下,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湛小姐和那侍女竟從屋後的泥塘里爬了出來,活得好端端的。
這下鄭婆子心.里開始不踏實了。這事兒到底算是成了還是沒成呢?雖然最後燒錯了人,但她都是照著梁老板所說的一步一步去做的,這後來的發展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心急火燎的她只想快點出府去那賭坊把兒子領出來,可偏偏那京城來的林老爺是個疑心極重的,從昨晚開始他就下令封了齊府,直到現在也沒解禁,害得她一步也不能出府,更不敢多打听什麼,只怕引起別人的懷疑。
鄭婆子心神不寧地想著事情,慢吞吞拾掇完了地上的殘片,一抬頭便看到府里三小姐帶著那林家小姐走進了灶房。鄭婆子心頭頓時突突狂跳起來,卻又強自鎮定地站起身來笑著說道︰「哎呀呀,兩位小姐怎麼到這灶房來啦?您二位是來找姨女乃女乃要花樣子的罷?老奴這就進去稟報一聲。」說著便順手從灶台上拿了一塊抹布胡亂擦了擦手,拔腳就要出去。
「慢著,」齊萱伸出胳膊攔了她說道,「我們就是過來找婆婆您的。」
鄭婆子心中大感不妙,勉強笑了一笑說道︰「小姐有何事吩咐?」
只見齊萱兩手背在身後,走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听說婆婆昨晚好眼力,燒得焦黑的兩個人也讓您給認了出來。」
鄭婆子兩手擺得飛快,說道︰「哪里哪里,那會兒子黑燈瞎火的,老奴兩眼昏花信口胡說的,最後不也還是認錯人了嘛……」
齊萱蹙了蹙眉,回頭看了芷蘭一眼,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問。芷蘭心知這樣問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于是她便拿出了藥瓶打開來,倒了一點藥粉在手中。毫無心理準備的鄭婆子愣愣看著林小姐的怪異舉動,不知她要做什麼。卻見那林小姐突然走近過來揚手一灑,鄭婆子便被嗆得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緊接著,她的兩眼就開始變得無神,臉上也現出了呆滯的神情。
齊萱從未見過芷蘭對人用藥,見到鄭婆子瞬間的變化,她心中大感驚奇,瞪大眼楮看著芷蘭接下來的舉動。
只見芷蘭收了藥瓶,拿帕子擦去了手上殘余的藥粉,直截了當地問那鄭婆子道︰「昨晚那場大火是怎麼回事?」
鄭婆子剛剛中的是招魂散,听了芷蘭的問話,自然是老老實實將那梁老板要挾她做的事情交待了個一清二楚,一個字都沒漏。齊萱在一旁听得傻了眼,嘴巴愈張愈大,完全想不到眼前這個婆子竟就是昨晚那縱火之人,更想不到她會這樣一五一十地全說出來。
芷蘭一听便知原來此事是沖著湛家來的。雖然她也不知道那梁老板是什麼人,但十有八九是與湛家在生意上有糾紛的。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她們兩個小丫頭能插手得了的了,于是芷蘭對著外邊高聲說道︰「都听見了吧?」
湛少楓從門外走進來說道︰「听見了。」
芷蘭指了指那鄭婆子說道︰「把她帶去交給父親和姨父吧。」
「是。」湛少楓又叫了一個侍衛進來押著那鄭婆子出去了。
隨後芷蘭和齊萱便從灶房里走了出來,一起離開了翠竹院。在路上,齊萱止不住好奇索要了芷蘭的藥瓶子,拿起來看了又看,驚嘆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效果這樣神奇,真真是不可思議!」
芷蘭笑著答道︰「這是招魂散,能控制人的心智長達三個時辰,要小心哦!千萬別灑出來了。」
「呀?這麼神?」听了這話,齊萱突然停下了腳步。芷蘭回頭看她,卻見她一臉熱切地看著芷蘭問道︰「能送姐姐一瓶不?」
芷蘭詫異地問道︰「姐姐要這作甚?」
「哈!用處大了去了!」只見齊萱雙手叉著腰,仰頭看著遠處,一雙眼楮晶晶發亮灼灼生輝,又听她慷慨激昂地說道︰「我想用這藥,替爹爹將齊家在商場上所有的對手都擺平!」
「呃——這個——」芷蘭一時語塞,抹了抹汗,不由得感慨她這表姐真不愧是商人之女,一上來想的就是生財之道。只是——若想掙錢的話,直接去錢莊要錢豈不來得更快些?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掩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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