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芷蘭急忙伸手捂住了墜兒的嘴巴,低聲說道︰「你這麼大聲音是想詔告天下不成?」隨即緊張地朝四下里看了看,見周圍無人才慢慢松開手來。
墜兒自知失言,快速地吐了吐舌頭後又小心翼翼說道︰「奴婢知錯了……」
芷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一邊往房內走著一邊說道︰「至于那個什麼,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兒了,你只管閉上自己的嘴就好。」
「奴婢遵命……」墜兒委委屈屈應道,聲音如同蚊子哼哼一般。
二人剛進屋沒多久,畫心也從梨苑那邊回來了。只見她從進屋開始就一直低垂著腦袋,臉兒紅紅,一聲也不吭。芷蘭知道必是那會兒讓她運氣給晟玄淵的緣故。畫眉畫心兩個雖然自幼習武,但也是念過幾年書的,想必定是被教過「生死事小,名節事大」這樣的觀念。踫觸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肌膚,這事兒在芷蘭看來算不得什麼,但在她們眼里可能就是和節操有關的大事了。芷蘭知道想要去糾正她們的想法只是強人所難,與其這樣,不如就好好安慰她幾句罷了。
于是芷蘭柔聲對畫心說道︰「.今日之事,真是難為你了。若不是因為我等都毫無內力,三皇子又性命懸一線,我是斷不會叫你做這樣的犧牲的。」
只見畫心眼眶一紅,眼淚便撲撲.簌簌落了下來,她低低哽咽道︰「奴婢知道小姐的難處……為了林家,奴婢情願肝腦涂地萬死不辭……只是眼下這不潔之身,實在羞于伺候小姐……」
一听這話,芷蘭頓覺一個頭有.兩個大。看來,是她太小看了此事的後果了。連畫心這樣一個頗有幾分俠義豪爽之氣的女子,只因這樣一樁小事也哭哭啼啼的,甚至都拔到了蹈節死義的高度,可見那世俗禮教將這些女子教得何等痴傻!她若就這樣放任不管的話,難保畫心會做出什麼傻事來。那豈不就成了她的罪過了!
「呃這個這個……畫心……心兒,你听我說。」芷蘭一邊安撫著.畫心,一邊搜腸刮肚地想著到底該怎麼說才能讓她轉過這個彎兒來。本來她對這樣的事情也所知甚少,又听著那抽抽噎噎的啼哭聲心里煩躁,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墜兒這些年跟著芷蘭耳濡目染的,也從主子那里.學了不少東西。此時見芷蘭形容有些狼狽,于是她便上前拉了畫心的手說道︰「雖說咱沒讀過書,但道理也是明白的。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小姐罷,她今日治病救人不也踫了那三皇子嗎?你能說她做得不對嗎?」。
畫心听得愣了一下,也不啼哭了,只是一下一下.地抽噎著,含著一汪眼淚怔怔地望著墜兒。
這時芷蘭也回.過神來了,忙接茬說道︰「對啊,今天咱們做的都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怎能和那勞什子名節扯上關聯呢?小姐我以後還要懸壺濟世呢,若是死守著這規矩我可怎麼行醫救人呢?」
見畫心呆呆的沒有說話,芷蘭又說道︰「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也要視情況而變通的。沒听過嫂溺叔援嗎?就算是個僧人,見到有婦人落水,也一樣要伸出援手的。更何況今**救的不只是三皇子一條人命,還有咱們林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呢!若論名節,沒有人比心兒你的名節更為高尚更純潔了!」
最後這句連夸帶哄,說得畫心撲哧一下破涕為笑,說道︰「小姐這張嘴呀,真真是——」
「怎麼樣?服不服?」墜兒笑問道。
畫心伸出手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笑著應道︰「服了服了……心服口服……」
芷蘭知道這種事情乃是根深蒂固的觀念所至,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明白的。她也沒打算用這只言片語就把人哄了去,只希望畫心能夠先過了眼下這道坎兒。至于以後的事情,還是要慢慢來才是。于是她便有心轉移話題,歪在貴妃椅上懶懶說道︰「現在,你們兩個,誰跟我講講那會兒在梨苑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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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觀雲醒過來就已是戌時了。在他的描述下,事情的脈絡才漸漸清晰了起來。
原來,在數日以前,晟玄淵接到了一名直隸官員的密信。信中說去年因大雪造成災民流離失所,朝廷之後為此下放的賑災銀子卻已被人暗中侵吞,中飽私囊。雖然不知是何人在幕後操縱此事,但因偶然機緣,這名官員得知了一個消息。據說為了掩人耳目,那筆銀子至今還在京郊一座寺院的一尊佛像底下埋藏著。由于這筆款子當初就是晟玄淵負責下放的,因此才特將此事告知與他,希望他能查清事實真相。
對于此事,晟玄淵卻是將信將疑的。但那筆銀子畢竟不是小數目,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為了查探真偽,他和觀雲兩個親自微服前去那寺廟。誰知就在去的路上,二人遭到了不明刺客的伏擊。一個中箭,一個重傷。
對于那刺客,觀雲到現在也形容不出個大概來。只說那人全身上下俱是黑色,連面部也遮得很是嚴密。身形變化極為迅速,連他們兩個習武多年的人都察覺不出此人的接近。至于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就更不知道了。
林慕白听了這些話後,反而更加確信那刺客就是離箭了。照理說,以觀雲和晟玄淵的內力,若有箭從遠處飛來,他們必然會听到並閃躲開的。晟玄淵之所以會中箭,必是因為箭速過于迅疾,連他都不及躲避。能有這樣的速度,那就只有用特制的弓箭,再加上射箭人更為強大的內力才能做到了。而傳說中,離箭就有這樣的一套弓箭,除了他本人,沒有人能拉得動。再加上觀雲描述此人來去無蹤,神秘莫測,正符合多年來江湖上關于離箭的各種傳說。
現在看來,那官員的信和那所謂的被侵吞的賑災銀子,應該只是個魚餌吧。只是那釣魚的人,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