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去了,觀風還是沒有消息,湛少楓也沒有口信捎回來。芷蘭終日里惴惴不安,擔心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什麼事都無心做。盡管大家都勸慰她說觀風那孩子聰明伶俐又有武藝在身,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但芷蘭還是不能安下心來。再想到遠在京城的父母此時心中不知是何等的煎熬,她就越發難過了。
第三天,芷蘭因前一晚翻來覆去合不上眼,直到天快亮時才勉強入睡,所以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也沒醒。畫眉和畫心見她疲累,也都不忍叫她。但芷蘭畢竟心緒不寧,睡得並不踏實,迷迷糊糊听見外間有人在低聲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了屋里︰「……人找到了就好……不過少夫人還沒醒,還是等她起來了再和她說罷……」
芷蘭一听「人找到了」,一下子就掙開了眼楮,隨即從床上坐了起來,沖著外邊大聲問道︰「找到誰了?是風兒嗎?」。
外頭畫眉听見她醒了,連忙走進來說道︰「少夫人,您起來了?」
只見芷蘭頂著蓬蓬亂發目光炯炯地坐在床上問道︰「是不是風兒找到了?」
畫眉笑著走過來說道︰「正要和您說這事兒呢!今兒個一早妙真大師的信來了,說是風少爺和她們師徒在一起呢。您說巧不巧?」
芷蘭繃緊的身子立刻松弛下來,只見她往後一靠,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哎呀……可算找到了……」她那一直懸著的心也終于踏實下來,忽的又想起京城的父母,忙問道︰「和我爹娘說了嗎?」。
「說了。妙真大師說她寫了兩封信,估計京里這會兒也已經收到消息了。」
芷蘭高興之余又有些不解,說道︰「天下這麼大,他們怎麼就遇到一塊兒去了?」
畫眉拿起架上的衣服抖了抖,披在芷蘭肩上說道︰「唉,風少爺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頭。他本來就是打算南下投靠您的,但他是騎馬走的旱路。偏偏有天夜里馬兒叫人偷了去,他身上也沒有銀兩了,只得偷偷搭人家的船走水路,誰知道竟搭上了妙真大師她們那條船!什麼叫做緣分?這就是緣分哪!」
「原來是這樣。」芷蘭撫掌笑道,「這還真是巧。經過這一次,以後風兒的性子應該會老實一些了。不過,京里那個闊少的事情是怎麼說的?」
畫眉答道︰「奴婢還不太清楚。想必老爺和雲少爺會處理好的。」
芷蘭搖搖頭說道︰「這事很麻煩,想必爹爹和哥哥已經是焦頭爛額了。先前我只顧著擔心他的安危了,倒沒想過此事的嚴重性。打死了人吶!這可不是小事。等他來了,我必須要替爹娘好好教訓他一番!他們現在到哪兒了?」
「妙真大師信里說是在寶應,想必今天已經到揚州了。」見芷蘭一副要找人算賬的模樣,畫眉又笑道︰「少夫人,您這變臉可真是夠快的。以奴婢看,您現在操心這個還早了些,眼下要緊的是蘭草堂的事。」
「也對,好幾天沒去了,恐怕已經亂作一團了罷。」
「那倒沒有,一切照常。不過听說昨天有人去鬧了一場,叫卿大夫給趕出去了。」
芷蘭一愣,問道︰「有人鬧事?為什麼?」
畫眉答道︰「听說是因為一種藥,冰什麼玉什麼的。」
「冰凝玉露?」
「啊對!昨天濟和堂的馬老板帶了一群人來,說咱們蘭草堂的冰凝玉露是偷了他家的方子,非要討個說法。卿大夫不耐煩和他們在那里糾纏,就把人都趕出去了。那馬老板走時還罵罵咧咧地說要告官呢!卿大夫說您正為風少爺的事煩著,就沒讓大伙兒告訴您。都說那馬老板是眼紅咱們的生意,想借此砸了蘭草堂的招牌,再不然就是想訛一筆銀子。」
芷蘭笑了兩聲說道︰「那他運氣實在不好。」
「哦?」畫眉有些不大明白。因為她也听卿大夫說過,這冰凝玉露雖然在京城的藥鋪里較為常見,但在杭州一直以來只有濟和堂一家在賣,價錢也貴些。京城里那些老板都死死攥著方子不放手,任誰也別想買去。因這家濟和堂本是京城一家藥堂在這里的分號,所以才會有秘方。那蘭草堂的秘方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芷蘭一邊穿起衣服一邊說道︰「這也不算什麼事。下次他若再來,我和他好好談一談就是了。」
「哦……明白了,」畫眉心領神會地笑著說道︰「下點兒藥讓他安分些,對嗎?」。
「胡說什麼呢!」芷蘭瞪了畫眉一眼說道︰「我行得正坐得端,那冰凝玉露就是我自個兒配出來的藥,我怕他作甚?」
畫眉立時驚得目瞪口呆。那是少夫人配出來的方子?她清楚地記得卿大夫昨天說過,這冰凝玉露是八九年前在京城出現的一種奇藥。若是少夫人自己配的,那會兒她才多大?
看著正慢慢穿衣起身的芷蘭,不知怎的,大熱天里畫眉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冷。她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幾步,小心翼翼問道︰「您……七歲時配的這藥?治癆病的?」
芷蘭這才意識到年齡的問題,又見畫眉眼神里滿是驚恐,連忙笑著說道︰「那也是歪打正著配成的。再說我從小就愛擺弄這些東西,配個把藥不算什麼。」
畫眉想想也是,當年她和畫心跟著還是小姐的芷蘭時,她就隨身帶著許多瓶瓶罐罐的,沒事就弄些藥草什麼的。連蠱術她都會,還有什麼是她不會的?要說這藥是她配的,倒也可信。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畫眉笑道︰「少夫人,雖說奴婢已經跟了您這麼多年,可也還是常常被驚到。說真的,您做的很多事情,要不是奴婢親眼所見,還真是難以置信呢!難不成真有神仙下凡這一說?若是真的,您絕對是個醫仙投胎的!」
芷蘭呵呵笑著卻沒有接茬。說得好听,可看這丫頭剛才的神情,一點兒也不像是見了神仙,倒像是撞見了鬼。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又抿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