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猜得果然不錯,那李氏與她兄弟確實有問題。他們今日乃受人所托,故意到湛家門口煽風點火,看似和那蘇老伯吵架,實則引開老頭的注意力,好悄悄將那事先準備好的紙條用飛鏢插到門上。這一切都和芷蘭先前所猜測的情形差不多,只是這兩人招認出來的幕後之人卻是她感到匪夷所思的。
「張子興?什麼人?」芷蘭問道。
那二人俱中了招魂散,一听芷蘭問話,便搶著答道︰「茗品茶行的三少東家。我們本來也不知道的,是他手下那個送錢的小廝說的。」
芷蘭對外邊那些商家一向不熟悉,在此之前也從來沒有听說過品茗茶行,只覺十分突兀。但既然是茶行,那就可以肯定和湛家的生意有關。她也曾听府里人們說過,公公做事一向強硬果斷,因此也與人結下了不少怨。芷蘭立即意識到這個線索的重要性,于是繼續問道︰「你們可知他為何要對付湛家?老爺子和姨娘現在身在何處?」
那李大奎茫然答道︰「我也想知道啊,人家不讓問啊……」
他姐姐卻說道︰「老爺子他們不是在蘇州嗎?不是你親自送的?」
原來這兩人什麼也不知道,只不過是被人利用來傳信的。芷蘭又問了一些事情,發現從這兩人身上再也問不出什麼了,便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了。于是她便命畫眉去錢莊速速將此事告知湛少楓,又命畫心將這姐弟倆悄悄送回住處,以免被那張家三少察覺出來。
與此同時在湛家錢莊,湛少楓也已經得到了同樣的消息。原來,他和觀風拿了藥回到錢莊後,第一件事就是將招魂散用在了那個發現了第二封信的伙計身上。由于這封信來得蹊蹺,他始終信不過此人。
事實也證明了他的懷疑。用過藥後,那伙計便說,那封信其實是他一個熟人送過來的,讓他將信送到少東家那里,又如此這般地教他編了那個理由。
馬掌櫃本來只當是少東家疑心太重,不想問題竟出在自己手上,頓時臉上掛不住了,忍不住沖出來指著那伙計的鼻子罵道︰「他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誰是你主子?」
那伙計此刻卻是老實得很,答道︰「他給了我十兩銀子呢。」
馬掌櫃一听,更是氣得腦門充血,揚手就給了那伙計一大巴掌,破口大罵道︰「真真是丟我的人!你錢莊做事的人你沒見過錢?十兩銀子就把你收買了?」他一邊罵著一邊又是一個漏風巴掌扇了過去。
湛少楓正坐在那里好端端地問著話,這剛查出一條線索來正欲再問,馬掌櫃就沒眼色地跳出來攪局。湛少楓便有些不悅地皺眉說道︰「事後再算這些帳不行嗎?」。
馬掌櫃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退到了一邊再不言聲兒。
湛少楓又繼續問道︰「叫你送信的那個人,是什麼身份?」
那伙計懵頭懵腦說道︰「是我表哥,在茗品茶行跟著他們三少爺做事的。」
「茗品茶行?」湛少楓眉毛不易覺察地跳了一下,問道,「就是那個張姓人家經營的、馬上就要抵押出去的茶行?」
「對,他們東家是姓張。不過抵不抵押的我不知道,我只在前一陣子听我那表哥說過,他們茶行已經快撐不住了。听說他們東家現在家里的一應費用能省則省,僕從都散得沒幾個了。」
這些事,湛少楓也略知道一點。而且,他心里十分清楚,張家之所以會落到如此地步,正是他父親步步緊逼所致。當初湛老爺子大張旗鼓地買茶園開茶行,一下子截斷了張家賴以生存的貨源。那時張家就曾來求過幾次,希望湛家能夠給他們一條生路,可湛老爺子一概不理。湛少楓也曾委婉地勸過父親不要逼人太甚,卻被他一口駁回。湛少楓本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干脆從此再不過問此事。這一次,湛老爺子去蘇州之前,將手里頭的事務盡數交給了湛少楓,同時又特別交待道︰「我走後,那茗品茶行的必然還會上門求見。你記住了,但凡是張家的人,見也不要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湛少楓自然是遵從父命,張家派來的人一概不見。但他也好奇父親和這張家到底有什麼恩怨,于是也派人私底下查了一番,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倒是翻出了那張家多年前的爛污賬一大攤。那張家老爺子年輕時是個風流浪蕩公子,當年那些有點兒名頭的青樓艷ji,多半和他過從甚密。听說他甚至還強搶過良家女子,霸佔他人未婚妻,種種惡行罄竹難書。湛少楓自己手上本來就是一大堆事,哪有時間和心情去翻別人的風流舊賬?于是便將此事擱下,再沒多想。不料,這張家居然和綁架一事有關!說不定,他們就是幕後指使的人。這算不算是父親自己種下的惡果呢?
這時,畫眉也來了。按照芷蘭的吩咐,她將那李氏姐弟倆的事情一五一十回述給了湛少楓。
一個伙計在旁听著,終于忍不住憤憤說道︰「又是那個張家三少?他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少東家,這人證物證都有了,不如咱們報官罷,讓官府把那張家三少抓起來,看他招是不招!」
馬掌櫃瞪了他一眼說道︰「淨會出餿主意!東家現在仍然下落不明,這個時候去動那個張子興,一旦打草驚蛇,這後果你想過沒?不堪設想啊!」
那伙計听他說得有理,于是便悶悶說道︰「那咱們就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了?還得白白給人送銀子?這口氣真是讓人咽不下!」
湛少楓卻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那黑漆漆的天色,突然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那馬掌櫃趕忙說道︰「少東家,這會兒是子正時。」
「唔,時間還算充裕。」湛少楓自言自語道。只見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快步走到桌邊,取出里邊的一瓶藥,又對桌旁一直坐著的觀風說道︰「風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