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蘇人善良,心性高潔,總有副闖勁兒,這和羅夏性格倒有些相像,只是冬蘇本是個大小姐,手頭會做的刺繡縫衣有限,作畫吟詩有限,做得賬冊背得古書,卻有些男兒性,要做做飯收拾屋子,卻是一樣不能上手。羅夏不同,她打小不管上學工作都習慣了只身在外,出去闖了幾年,更是屋里屋外什麼事都做得。
身子好起來後,她更不願像個嬌小姐那般躺著養傷,心里想著運動運動也能讓自己好的快些,身子壯些,每日里便也忙碌了起來。如果小虎和老人家采藥走的近的,她便也跟著學著識草藥,辨認著能吃的一下野菜,就采了回洞室,每日里分三餐選了不同的菜色,不同的做法,伺候著爺孫倆吃食。抓了菜籽,掘了一些未長成的野菜野花,便都轉種在洞口。收了一些破舊衣物縫縫補補,潛了老人家出去遠處小村落買些生活日用,收拾的屋子里干淨整潔,爺孫倆粉面健康心情舒暢。
半年下來,里里外外一應事物,主導權竟都歸了羅夏手下,做的事情最多,操的心最廣,也治的爺孫二人服服帖帖,馬首是瞻。
小白在這半年間也學的像個公子般行事走路,在羅夏面前雖仍愛蹲在凳子上和她說話,但一言一行卻早沒了野孩子的影子,被羅夏飯食養的更壯,也少得病,加上羅夏選買了一些東西熬制護膚養顏東西,這一家三人即便谷中風吹日曬,卻毫無山村野婦的粗糙模樣。
羅夏入冬蘇體時,冬蘇已是14歲,如今身量居然又長了,大概到了現代一米六三的身高,看樣子運動一下加上服用老人家的藥材,用處還是很大的。
老人家時常看著羅夏感慨,曾經听她講她所生活社會之下的一些事情,卻從未真的去使用她說出來的一些生活方法,如今見她忙忙碌碌全是一些不同的模式,卻也有些覺得這丫頭本非俗人,果然是世外之魂。
時常卻又不得不反復叮囑,就算她再習慣曾經的生活,但若要出谷,卻最好還是學會當下人的習俗做法和語言習慣,羅夏雖只是點頭狀似漫不經心,卻早將老人家幾十年至今教給她的一些當下知識背的滾熟了。
只有安靜時,才會發呆的為將來做打算,想著如何去衡量冬蘇的人生目標和自己的人生目標,這中間是否有平衡點。
半年時間,除養傷外,她沒有忘記不放過每次老人家出門的機會,時常請他幫忙打听尹龍澤的消息。盡管老人家總會鄙夷的告訴她,尹龍澤會殺她,就不會再有情于她,但冬蘇的意念她不能忘記,她不會不知道自己這身體是誰的。
即便叫了羅夏,思想是羅夏,但在這個社會這個世界,她永遠都是冬蘇,一個長大了的冬蘇,多了現代知識的冬蘇。
將小虎和老人家的衣服洗好晾在樹枝上,羅夏擦了擦汗,轉身走進了洞室內,坐在木床邊開始疊一些舊衣服。
小虎拐過幾塊專門放門口堵路堵風的巨石,才看見他們一直住著的山洞口,洞外的幾件洗好舊衫濕漉漉的掛在樹枝上,隨風微微擺動,像一個個吊死鬼在張牙舞爪,格外生動。
站在原地看著那些衣衫發了會兒呆,才邁開步子,尚未進洞率先喊道︰「小夏,我回來了。」
便又是這樣的一天,無波瀾,卻平淡溫馨的讓人思懶,甚或想著就這般過下去,一生終結,也蠻幸福。
只是羅夏和小白的身子骨日日見好,逐漸的甚至已經超過了平常人的根底。兩人雖不吭氣,老人家卻最先急了。
「便是找個日子,離開谷里,上去尋你們的方向吧。」老人家在一邊練他的強骨拳,同時口中朝著切菜的小白和洗菜的羅夏說道。
羅夏頓了下,看了看手中的菜,半晌後又開始洗了起來,口上卻沒吭氣。
老人家也不急催他們答復,只是繼續打著慢拳。
飯菜俱好,三人安安靜靜的吃喝完畢,小白洗好了碗,羅夏將碗筷放回原處,坐到床邊後,才終于閑下來。這期間忙忙活活間,她心里轉的都是老人家那句話,當頭才終于開口道︰「伯伯,跟我們一並走吧。」
老人家卻搖了搖頭,「你們也不用可憐我,當初我也是一個人在這生活,本也好好的,逍遙自在,你們走了,也無礙,我今年七十多,服藥養身,卻也算長壽,一生已是無憾,我就想著你們也不要回來了。我將自己所學所會都交給了小白,心願已了,你們去吧。」說罷便揮了揮手,「現在已是夏天,你們出去,就算不遇村落,也餓不死凍不死,這邊準備下,走吧。」
小白始終默不作聲,情緒卻有些傷感低沉。
羅夏看著洞室外已經成型的菜地,開口道︰「洞室外的菜地不要荒了,每日澆水照應,秋天時不用出門便有菜吃,但是最好還是將這些菜曬干存放起來,秋天里沒事多出去采菜,平時吃喝如有余的也都曬了留存冬天吃用。菜籽都留著,開春還能種,莫要懶了,免得冬天大冷的日子,還要冒著危險出去打獵,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了。」
羅夏說罷看了看米缸,「打獵的皮毛賣的不要太便宜了,多積攢米糧,不要斷了,日日吃米,對身體也好。」
方說了兩句,老人家便多有不耐,搖頭道︰「別嘮叨了,我自己這麼大年齡,知道如何活度。」
羅夏也不多說,「我每年冬天過來看看你。」說罷也不等老人家拒絕,便轉身去收拾東西,「若回來看你卻找不見你,也看不見你留的字條,就拿你的小白泄憤。」
老人家哼了一氣,心里滋味卻自不同,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便由了她。心里知道,說的再多,情感上她必定還是擔憂。他們總說也是幾十年相伴下來,她怎麼可能真的扔下他就此永遠不管。答應了她的話,也便安了她的心罷。
小白低著頭想了半晌,抬起頭時看著老人家,眼楮里卻是霧蒙蒙的,他忍住淚,知道不哭,心底里的情緒卻再濃烈不過,小白本是個重情誼的孩子,更何況老人家如父如師,有是他的恩人。
老人家知道小白在看他,卻是閉了目,不去接小白的目光,唉,人老了,心也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