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頓飯還算吃的雙方滿意,雖然大家都不言語,但是飯菜好吃,人也和氣,倒還歡愉。
羅夏可不敢讓尹龍澤刷碗,看了看廖軍,又覺得這個人靦腆的樣子很難讓她下狠口氣脅迫刷碗,最後只得自己全收拾著洗了涮了。
上午她一個人在廚房忙忙活活的,尹龍澤便坐在小白臥室里,一會兒來一撥人跟他嘀咕一番,過一會兒又來另一撥人跟他再嘀咕一番,如此幾次,羅夏便泰然了。再來人,她也不會停頓去打招呼,自己做自己的飯菜,當他們都是空氣。
有時扭頭去看尹龍澤,見他或沉默著低頭沉思,或扭頭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某處,即便听著其他人跟他說事情時,他的表情都像是在夢游。眼神沒有焦距,仿佛飄的很遠很遠了。
中午做了口水雞和一些其他菜色,廖軍再次過來吃午飯,羅夏見尹龍澤他們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便走到臥室門口對尹龍澤道︰「尹王,飯菜做好了。」
尹龍澤抬眸看了羅夏一眼,隨後點了點頭,羅夏便轉身回到桌邊擺放餐具。沒一會兒跟尹龍澤一起說話的人變從臥房里走出,跟廖軍和羅夏打了招呼,才紛紛離去。
小白上午出去采了不少草藥,回來時正好趕上吃飯。他放下草藥便往飯桌邊走,被羅夏截到院子一邊,監督著認認真真的洗了手。
羅夏看著小白洗好手後,回頭看見尹龍澤已經從臥房走出來,他似無意的朝他們瞟了一眼,便默然走到桌邊坐下。羅夏這才回到桌邊,他看了尹龍澤一眼,指著口水雞道︰「這道菜是辣的,你有傷在身,少吃些吧。不過還是要嘗嘗的,我做的蠻好吃的。」說完又覺得自己跟尹龍澤這樣身份地位的人面前開玩笑的口氣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有點不像話,便又囧的呵呵笑了笑。
尹龍澤禮貌的笑了笑,便埋頭吃了起來。廖軍扭頭看了看尹龍澤,道︰「尹王,現在受了傷,便在這鎮里多養時日,跟著白夫人吃喝,養起來也好的快。這樣行軍南下,一路顛簸,身子恐怕受不住。」
尹龍澤咀嚼著口里香糯的米飯,想著一旦行軍南下,總是難再如此吃到她做的飯菜了。可是在她這里,也只能再呆這一會兒了,下午總要到新處去歇息才行,總不能一直賴著。到時再想吃,又如何開口。
「將小樓收拾一下,我晚上還是回去那里住吧。」尹龍澤扭頭看了看邊上的小樓,這里雖然遭了火,卻是離她最近的地方。雖不能出來這里吃她喝她,但她做了飯食,總會送些給他。
嘗著嘴里的雞肉,果然香辣可口,「你是跟誰學的這些手藝?」
羅夏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抬頭看向尹龍澤,才禮貌的答道︰「是跟家人學的一些基礎,然後自己在生活中慢慢積累嘗試,才會做這些菜色。很多都是亂來的。」
尹龍澤突然朝著她綻開了一朵淡而溫和的笑容,「你做飯很好吃。」
「謝謝……您。」羅夏說罷有些雲里霧里,只覺得頭暈目眩,他的笑容很美很美,嘴唇微微挑起時露出的微尖虎牙竟讓他看起來那麼可愛。這就是傳說中的唇紅齒白,他笑起來時,竟讓人覺得他鬢邊微微浮動的一綹頭發也帶著無數風情。
冬蘇當吃一定是被色誘了,一定是!
這一刻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男人,明明知道某個美若天仙的女人心若蛇蠍,卻還是要爭破頭的想要得到。尹龍澤心若蛇蠍,冬蘇不還是死都要來尋嘛。
「白夫人,一旦你們南下,我留在這鎮上,是難吃到你的手藝了。」廖軍突然開腔,語氣就跟這輩子再也吃不到肉了一樣淒涼可憐。
羅夏撲哧一聲笑,這真是對自己最大的恭維了。
飯後收拾好東西,尹龍澤想回小樓上,可是小樓昨夜剛遭了火,里面的煙還沒有消淨,羅夏見他讓青茶裝了一些草藥準備立即上去。
走到門口,看著起身望著小樓的尹龍澤,她開口道︰「現在別過去了,既然只能住那小樓,就先在這里再委屈一夜吧。」
尹龍澤扭頭看向她,眼神卻不甚友好。
羅夏知道他肯定覺得自己不守婦道,出言插足他人事情,未免多舌又不很妥當。便解釋道︰「那屋里存著的煙霧中本身就含有毒氣體,你晚上回去睡著了,如果吸的多了,于身體無益。煙霧燻死人的事情也有。你不如再在這里住一宿,那邊房間也放放新鮮的空氣,下人們也好收拾一下。」
尹龍澤看著羅夏,突然笑了笑,輕聲仿佛嘆息般道︰「你很關心我。」
羅夏一愣,面色瞬間漲紅,眼神閃爍後,便突然轉身離開了。娘的,心虛呀。
下午坐在院子里,忍不住便將木段兒取來再次雕刻起來。她回憶著尹龍澤小時候的樣子,頭發順柔,面色總是淡淡的,給人軟軟的易受傷的感覺,雖然淡漠,卻總是那麼無助伶仃。
他喜歡穿淺色衣衫,干淨素雅,卻也顯得清冷。比現在瘦弱很多,看起來也溫順很多。
「你居然還會木雕。」尹龍澤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羅夏猛地頓住動作,抬起頭看著站在窗內的人影,他隱在暗處,影子中面部有些模糊,外形卻依舊挺拔。曾經的他只能坐在輪椅車上,只有救冬蘇那次,是站的最久,也最瀟灑的一次吧。
「我們小時候四處跑慣了,什麼東西都學了些,不過是些不入流的玩意罷了。」羅夏輕聲開口,眼神仍舊有些迷離。
尹龍澤看著她的表情,恍惚間感覺仿佛與她隔了兩世相望,他們中間隔著的這扇窗,這面牆,好似有一輩子那麼厚實,任何人都跨越不去。
小白去了山上,尹龍澤下午仿佛沒什麼事情了,院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那種曖昧的氣氛便變得更濃厚了。
羅夏凝著尹龍澤,心內發笑,他的確不是面上看著的模樣。也听周文說過,曾經他們第一次見到尹龍澤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是服他的,多是看著他的樣子,覺得他柔弱可欺,可是就是那些誰都不服的壯漢們,在尹龍澤的手段下,最後還是一一屈服,做了他的兵卒。如今,他的軍隊壯大了,甚至有了自己的據點,但是他很會用人,即便不必自己出面,也能借由門徒之手,將軍隊治理好。
「你雕刻的什麼?」尹龍澤將視線轉移到羅夏手中鋼刻了沒幾下的木雕。
羅夏呵呵笑了笑,笑容免不了有些古怪,她雕刻的,就是他啊,記憶中的他——冬蘇記憶中的他。
「一個故人。」羅夏笑了笑,便繼續埋頭雕刻,不去看他,也不太敢看他。
院子里的兩個人,心里都有他們只能瓖嵌在夢里的故事,那些藏在記憶片段里的一幕幕,仿佛已經成了記刻在紙面上的童話,變得有些模糊,有些虛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