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離開後,冬蘇坐在茶桌邊有些惴惴不安,如果尹家出事的話,總少不了尹龍澤的參與,只怕到時候,便沒什麼安靜日子了。現在雖然要跟著尹龍澤四處征戰,卻總覺得他是將戰爭過程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總不會出什麼大事,但是尹千止那邊……
對于她來說,尹家是一個邪惡的源頭,是尹龍澤痛苦和仇恨的源頭,那里即將發生的變故,總是讓她沒辦法放心。
尹龍澤回來時,就是看到冬蘇這樣發呆的模樣,他扭頭看了看她,坐在她對面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後伸長手臂點了點冬蘇的額頭,「怎麼又有什麼愁事了?」
冬蘇瞪他一眼,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尹龍澤想了想,「小虎最近很沉迷跟周文他們學拳腳功夫,可不是我管著他不讓他接近你。」
冬蘇撲哧一笑,「不是這個原因啦。」她突然站起身,走到尹龍澤身後,雙臂環住尹龍澤的脖子,面頰貼著他的面頰,蹭了蹭,感覺到暖暖的肌膚接觸時的舒服,才嘆口氣,「小四,尹千止要回胤陽城了。」
冬蘇感覺到尹龍澤立即的僵硬,她心里有些發酸,將他擁的更緊了些。她知道那個家對他來說意味著怎樣的痛,知道他的仇恨和一輩子也拋不開的苦楚。手掌心平貼在尹龍澤的胸口,感受著來自他心髒的有力沖擊,輕輕吻了吻他耳後的發,讓自己平穩溫暖的呼吸暖了他的耳根。
尹龍澤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隨後扯著她坐在了自己腿上,這才抱住她,將面頰埋進了她發間,低低的呢喃︰「是慕容晴雲那里的消息?」
冬蘇‘恩’了一聲,靠著他,依偎在他懷里,「下一站我們要去哪里?」
尹龍澤的臉埋在她發間,許久沒有回話,冬蘇仰起頭嘆口氣,抓著尹龍澤抱著她時合並在她肚月復處的雙手,拇指輕輕的摩挲著他的手背,兩個人都靜靜的不吭聲,卻皆是心事重重。
過了不知多久,冬蘇閉上眼楮有些犯困了,尹龍澤才開口道︰「冬蘇,我現在已經是沒有父母親人的孤兒了。」
冬蘇皺了皺眉,不知道尹龍澤突然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輕輕的鼻音‘恩’了一聲,便繼續等待他後面的話。
「我沒有家財家業,也不是什麼家族少爺了,就像浮萍,沒有根,沒有依靠。我只能靠自己來闖這個世界,征戰和漂泊無依,可能會成為我未來生活的主題,也許哪一仗打敗了,就要顛沛流離的逃亡,然後再重寫來過,這是個危險而且痛苦的過程,談不上安定,更談不上幸福和舒心,甚至可能會連命都丟了。」
冬蘇似乎明白了他想說什麼,她淡淡的笑了笑,她只得尹龍澤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他總能從自己的聲音里听出她的堅韌和早已下定決心的執著,「這些我都知道,我跑出來找你,從來就不是為了安定,可是即便沒有安定,只要在你身邊,我就能覺得幸福和舒心。不管死活,以後我總是要跟著你了,我沒辦法離開你的去活著,人生中已經有了太多深刻的情緒印刻在你身上,我沒辦法放開這一切,就像我不能舍棄已經在我體內流淌著的屬于瑞家的血脈一樣,你的一切,也已經流進血液里了……」
尹龍澤突然呵呵笑了笑,他將冬蘇抱的更緊,雙臂用力,口中動情的呢喃︰「冬蘇……」
生命中總是有很多驚喜,即便你的生活多麼痛苦,只要活著,總會有快樂,只要活著,總是有那樣幾個人,是因為你的幸福而幸福,因為你的快樂而快樂的。
「北邊有一個不大的鄉廟,很冷清,但是算干淨,一些附近的鄉親會去廟里成親。」他用臉蹭了蹭她,「冬蘇,我可能沒辦法八抬大轎的去瑞家迎你過門,我現在是個沒有家的人,也害的你沒了家。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最完全的我,我會盡力的去照顧你,讓你覺得我是可靠的。我會努力的去制造條件,讓你覺得不孤獨。」他反握住她的手,盡管手心冰冷,抓握時卻有力,「冬蘇,我們去鄉廟成親吧。」
冬蘇听著他的話,感受著他手指間的力度,心里暖而扎實,曾經懸空的不安定感,早已灰飛煙滅。早在決定北上時,她就已經放掉了世俗限制的很多禮法,她從沒有糾結過成親或者八抬大轎這些虛妄的東西,她只是希望能呆在尹龍澤身邊,踏踏實實的看著他,照顧他,也被他照顧著。兩個人手拉著手時的篤定和放眼未來一生一世的期許,都是那些俗禮沒辦法保證的,只有他們的心,才能安定他們的生活,只有互相的愛和尊重,才能給予對方幸福。
早已想開這一切,所以呆在他身邊時,她從沒有開口索求過名分,可是……此刻听到尹龍澤的承諾和求婚時的語言,還是讓她感動。她接收了羅夏的記憶,知道那個未來世界里的女人,對婚姻的要求,和對自由的看重。她知道,自己有知識,也許可以獨自開闢一片天地,但是傳統的思維沒辦法抹去,她寧願依傍在尹龍澤的天空下,享受來自于他的一切。
扭過頭,她翻身跨騎在尹龍澤腿上,擁抱住他,趴伏在他身上,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跳,是那樣的踏實,「好啊。」清清淡淡的兩個字,是她對他的全部信任和依托。
尹龍澤抿起嘴唇笑了起來,環住他的腰,輕輕的問︰「沒有什麼不甘心嗎?」。
「有什麼需要我不甘心呢?」冬蘇直起腰,盯著他的眼楮,「像我這樣有奇怪顏色雙瞳的女人,還能嫁給誰呢?」
尹龍澤心里酸了酸,「是我害……」
冬蘇搖了搖頭,掐了他一下,「都過去了。」拍了拍他面頰,冬蘇笑道︰「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還有比尹龍澤更漂亮的男人,怎麼可能有比尹龍澤更聰明的男人,怎麼可能有比尹龍澤更厲害的男人。對于我來說,你的一切都是特別的,是無可替代的,我一生都是為了追逐你,此刻能跟你比肩,是我的幸福,我的滿足。」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還有比你更識貨的人。」尹龍澤呵呵笑笑,杏眸彎成月牙,那樣好看。
冬蘇知道,自己的樣貌和德行,任何外人看來,都是配不上尹龍澤的吧。長相普通的女孩子,沒有妖嬈的身材,沒有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逼人才氣,她看起來就像鄰家女孩兒一樣無害普通,卻依偎在尹龍澤身邊,得到任何人都不相信可以得到的安穩和照顧。
她耗盡一條性命,換取冷血的男人一次重新審視愛情的機會,也換取了自己再次得到幸福的機會。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和不可能達成的奇跡的發生。只有他們,知道這中間的起起伏伏是多麼的難熬,此刻的融洽,是多麼的可貴。
尹龍澤抓著她手願意珍惜的這份心情,也是她願意反握住他手時托付的全副心神。
尹龍澤捧住冬蘇的面頰,輕輕的吻她的唇瓣,呼吸噴拂在她筆下的汗毛上,微微的癢。
「我已經給你定做了大紅袍,袍子做好了,我們就去成親。」尹龍澤的聲音清淺的幾不可聞,投擲在冬蘇心里,卻是悠揚的反復吟唱著的福音。
冬蘇知道,她一直追尋的東西,已經被環抱在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