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關門的手一頓,想了想才對尹龍澤道︰「不這麼說,大少爺不會讓尹公子留下的,我才胡謅了這麼一句,您別當真,也別往心里去。」說完,她便半掩了門,走了出去,獨留半條夕陽昏黃的長影,閃進屋內,照亮一條延伸至床邊的亮線……
尹龍澤呆呆的坐了許久,一動未動,腦子里飛速的運轉,許久才扭頭對冬蘇笑道︰「你身上的謎團,越滾越大,我開始不明白了……」
……
冬蘇坐在床邊愣愣的發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中發生了什麼。她醒來的時候,尹龍澤是伏在床邊的。
羅夏偷偷告訴她,尹龍澤不願意掰開她的手讓自己自由,他就這麼即便不舒服,也陪在了她身邊。
冬蘇想著,是不是說,他在慢慢接受,慢慢來學著愛她呢。亦或者,他覺得愧疚嗎?
尹龍澤被哥哥安排在隔壁的書房里睡下了,她還清醒著。扭頭看了看房間,什麼都沒變,卻好像多了尹龍澤的氣息,讓她回憶起改變成新房後的這個別苑,這個臥房。
那個衣掛處,曾經掛著兩個人的袍子,那個衣櫃上,有媽媽給剪的喜字和喜鵲,里面一邊放著尹龍澤的衣衫,一邊放著自己的衣衫。衣櫃下的鞋櫃里,也是並排擺放著他們兩人的寫字。
臥房邊小屏風後的隔間里,改裝成小書房,有筆墨紙硯和尹龍澤掛刀的位置。
尹龍澤常常坐在窗邊,一手搭在窗台上,一手扶在腿上,長發被風吹的漂浮,並扭頭跟她說話。
回憶里的他,從殘暴陰險一點點的改變,心里的甜蜜,來自于那種對愛的自信和驕傲,他的改變,多是為了她,為了更適合她,為了更符合她幸福的標準。他收起了敏感和攻擊性,變得渾厚溫存。在想要霸道強橫的時候,也能盡量溫和下來,學會謙讓和體諒。
冬蘇在回憶中,微笑越來越淡,化成滄桑成熟的溫柔,十歲出頭的臉上卻露出了只有小婦人才會有的柔媚。
羅夏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著冬蘇臉上的表情,也微微怔愣。隨即回神開口道︰「少爺,我幫您換藥吧。」
冬蘇柔媚的表情立即不見,她佯裝申吟著,哎呦哎呦的哀怨看著羅夏,「就不能遲些再換嗎?非頻率這麼快啊?」
羅夏呵呵一笑,「小少爺,已經是半日一換了,這樣傷口才好的快嘛。」
冬蘇笑了笑,「羅夏,我昏迷期間,可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羅夏坐在床沿,伸出手來的同時,開口道︰「尹少爺跟老夫人說,以後會善待您。詞語雖然不華麗,但是我覺得挺誠懇的。」羅夏想了想又道︰「您給我的那個治愈尹少爺的腿的藥,尹少爺來了咱們府里,我也沒給他斷了吃。之前他沒吃飯的日子,斷了吃,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吧。」
冬蘇點了點頭,「這個不是什麼大問題,倒沒事的。」
羅夏又想了想,才繼續道︰「老爺是被大少爺攔住的,不然尹少爺肯定不可能被留在你房里。」羅夏伸手去拉她傷口的時候,很大聲的說︰「大少爺試探的問尹少爺,有多少人知道如何治療他的傷。尹少爺回答說沒跟任何人說過。」
冬蘇顧不上頭上的疼,算羅夏轉移她注意力成功,不管其他,冬蘇只是急問︰「然後呢?」
「沒什麼然後了,大少爺點到而止,驗證了一個疑惑,就不再去問了,他也怕引起尹少爺的懷疑吧。」羅夏說著將新的藥布纏上了冬蘇的腦袋。
冬蘇呲牙裂嘴著,腦子里卻在思考。
尹龍澤多麼聰明,大哥突然問這種問題,尹龍澤心里必然會猜忌的。
羅夏想了想,要不要跟冬蘇說關于自己說漏了的要嫁給尹家少爺的話。但是又想了想,也沒必要說什麼,那些話反正也沒什麼。冬蘇主子也已經很明顯的表現出了她的需求和想法,這種表白,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現在既然說出來了,不管尹少爺信或不信,都不過是曖昧里的一點。
她扭頭看了看冬蘇,笑道︰「小少爺,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跟我還顧慮什麼,早晚我們是要平起平坐的。」冬蘇笑道。
羅夏也不理睬冬蘇的話,開口道︰「小少爺,尹少爺在你昏迷的時候,看你的眼神很溫柔,他會扶開你的頭發,去描摹你的眉眼,還會低頭很認真的握著你的手不知在思考什麼。你們好像都喜歡對方,為什麼還要這樣慢吞吞的走呢?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所做的那些事情?」
冬蘇搖了搖頭,笑道︰「有些事情,不一定說出來,就是最好的。羅夏,有一種情況下,做了愛了,都不需要告訴對方。那只會給對方太大壓力,因為我要做的太多太多。我不想讓他覺得他虧欠我,也不想讓他感受到我的心機。我只想通過各種細節,讓他感受到,冬蘇是重要的,是了解他的,是愛他的。我們以平等的關系站在一起,一步步的相互付出,相互磨合,一步步的去營造我們的感情。有些事情,我寧可他不知道,等到他能站起來的那一天,他會在不知道這些是我做的情況下,跟我一起分享健康的快樂。」
羅夏皺了皺眉,有些半懂不懂,她想了很久,才問︰「可是少爺您並不比我大很多,為什麼我卻覺得你比我成熟好多好多?」
冬蘇呵呵笑笑,「成熟是由內而外的,因為經歷和智慧的累積。你也比你同齡的人更成熟聰明啊。」
羅夏想了想,臉上掛起了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那是接受表揚時候的羞澀。
「小少爺,我宿命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什麼時候,我才能見到他?」羅夏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最了解冬蘇的愛的人,冬蘇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通過自己。冬蘇相信她,讓她看見了冬蘇全部的付出和情感。每每感受到冬蘇對尹龍澤的付出,雖然知道冬蘇的辛苦,卻也羨慕,有一個人愛,愛的義無反顧,毫無猶豫,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吧。
她看得見冬蘇愛里面的溫暖。
冬蘇笑了笑,「等你越來越強,等你能獨擋一面了,我會帶你去見他的,他是很好的男人,只是我沒辦法愛他……」
羅夏想了想,笑道︰「比大少爺還好嗎?」。
冬蘇一愣,她第一次見什麼人把她哥哥當男人來做比對。想來是因為那是自己的哥哥,從來考慮親情,所以才沒把哥哥當成男人過吧。呵呵笑了笑,她想了想小虎和哥哥,客觀的說,真的沒辦法比較。猶豫了會兒,冬蘇還是沒辦法回答,只得說︰「他們是不同的,都好。」
羅夏想了想,那個小少爺要她嫁與和伺候的人,居然能跟大少爺比較……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冬蘇朝著羅夏笑了笑,「羅夏,你嫁給他後,要學會看著他的優點,學會去愛。就像尹龍澤,他有很多致命的缺點,這些缺點,甚至足以害死我。但是我愛他,就還是願意包容他。只要你願意包容,真心的去跟他生活,就會得到幸福,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幸福。人只要學會滿足,不那麼貪婪,就總會得到自己不一樣的快樂的路。」
羅夏點了點頭,「我記得您的話,我知道您對我的好,將來只要有一個好的歸宿,我不挑他的家世,不挑他的模樣。我知道,我跟您學會的這些,在將來足夠我自己出去養活一個家庭,我自己把握好自己的人生,就能給自己爭取來自己想要的一切。」
冬蘇笑看著羅夏,真想親親她……
多好的姑娘啊。
羅夏收了換下來的包扎布條,轉身出了冬蘇的臥房,正踫到來探望冬蘇的瑞東南。瑞東南在門口看見羅夏,扭頭望著她的背影消失,然後才走進屋子。
冬蘇笑眯眯的看著瑞東南,撒嬌笑道︰「哥,這些日子你幫了我這麼多,我該怎麼答謝你啊?」
瑞東南哈哈一笑,「有這麼好的事兒?我妹妹居然還想著答謝哥哥?」他坐到床邊,探頭看了看冬蘇的傷口,「疼的還厲害嗎?」。
冬蘇撅著嘴,哀怨道︰「哥哥不提我都忘了,你一提,我想到了,就格外的疼。」
瑞東南一臉吃驚,倒還成了他的錯了,「好了,我陪你聊會兒天,你也就忘記腦袋上的疼了。」他說著往門口看了看,回過頭,很認真的問︰「你是想好了,要嫁給尹龍澤嗎?」。
冬蘇看著哥哥,思考了下,覺得這些沒必要瞞著哥哥,「我是這樣打算的,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瑞東南看著冬蘇的眼楮,「可是尹家的情況你該知道,尹龍澤最好可能什麼都得不到。沒有家產,沒有靠山,沒有家族。……」
冬蘇笑了笑,「哥,我從來就不在乎這些,尹龍澤就算沒了命,也只可能是他,不可能再有別的男人。我只要他,只有他!」
瑞東南皺起眉,「說什麼傻話,他死了,你難不成跟著去?」
冬蘇突然沉下臉,她盯著哥哥的眼楮看,讓哥哥感覺到她的認真和冷漠,然後才一字一字的說︰「沒、錯。」
瑞東南真想一巴掌拍在她腦後,要不是她有傷……
「你傻什麼?以後少在我面前說這種話,我生氣了,就什麼都不幫你。」瑞東南心里想到也覺得寒,看著冬蘇的表情,就更加要發怒。
冬蘇突然笑了笑,「哥,我們何必聊這個呢,尹龍澤又不會死。」
瑞東南嘆口氣,這孩子的心思,遠比他想的更偏執,難以操控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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