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和雪白認識了,也逐漸的開始覺得親近,女孩子想要玩到一起,其實很容易。刺繡、廚藝、家長里短的細節,聊上一聊,能有話談,有情感的親近,也就成了姐妹。冬蘇知道雪白會喜歡羅夏,因為她們都是一類人。待送走了雪白,尹龍澤才扭了扭脖子,轉過身看向冬蘇,冬蘇正巧目光投射過來。
一瞬間里,她似乎產生了錯覺,她們回到了未來的那個時刻,已經成親,他側過身來回頭跟她說話。
「你在听我說話嗎?」。尹龍澤自己旋轉著輪椅車的車輪朝她靠近過來,見冬蘇沒回答,反而在發呆,便開口問了句。
冬蘇回過神,哦了兩聲,反問道︰「你說什麼?」
尹龍澤笑道︰「羅夏被你哥領走了,等你病好了,要再去尋一個了吧。」
冬蘇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我哥能有喜歡的女人,也不錯,羅夏是有福氣的人,希望她也能給我哥帶來福氣吧。」
尹龍澤沉默下來,沒再說話,他望著冬蘇,突然開口問︰「你一點不怪我嗎?疼的時候,不在心里罵我嗎?」。
冬蘇撲哧一聲笑,「我怪你啊,也在心里罵你呀。可是那又能怎麼辦,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好我命大。」
尹龍澤垂下眼楮,想了想才抬起頭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冬蘇想了想,點了點頭。
「為什麼?」尹龍澤似不相信,卻要問出來,在冬蘇心里,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冬蘇皺了皺眉頭,「有些事情,你知道,我知道,我們都藏在心里,知道彼此了解,補就好了嗎?何必非要把它說出來,你也不願意听到我開口談論這些吧……」
尹龍澤突然露出了發怒的表情,他眉毛微立,手攥緊了拳頭,「你知道……你都知道……你知道多少?怎麼會知道的?」
冬蘇伸出手去拉他的手,尹龍澤卻收回拳,不願讓她踫觸。
冬蘇咬了咬下唇,前傾了身子硬要去拉尹龍澤的手。尹龍澤看著她皺著眉,又擔心是她動作太大弄疼了後腦,雖惱火,卻還是將手遞進了冬蘇的手里。
冬蘇心滿意足,這才拉著他的手腕,向後靠在床上。她拉著尹龍澤的手,拉的緊緊的,才開口道︰「我知道我該知道的,不知道我不該知道的。你希望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知道的,我就不知道。」
「這是什麼鬼話?」尹龍澤越發的生氣,他的手被她攥在手心里,能感受到她的溫暖,卻還是忍不住因為她的不坦誠而不悅,她到底藏了多少秘密瞞著他,她到底都知道些什麼?她是否知道自己所經歷過的骯髒和痛苦,是否知道這些年來他的懦弱……
冬蘇看著他的表情,突然朝著尹龍澤勾了勾手,「你靠過來,我悄悄耳語你。」
尹龍澤皺起眉,瞪著她,卻還是因為好奇而將耳朵湊向了冬蘇。
冬蘇捧住他的臉,卻沒在他耳邊說話,而是扭正了他的臉,讓他正面對著自己,尹龍澤微微驚訝的瞠目,想要直起身子,冬蘇卻已經前傾了身子,將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尹龍澤只覺得溫軟濕滑,隨即便發現,她已經將小舌滑進了自己口中。尹龍澤沒想到她會做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即便經歷那許多不堪,這卻也是他的初吻。曾經父親按住他侵犯他的記憶一股腦的涌進腦海,他捏著冬蘇手臂的手猛然使力,便要強行推開她。冬蘇卻在稍離開他嘴唇時急促的道︰「別拒絕我……」
尹龍澤迷蒙著雙眼,看著她楚楚可憐的眸子,看著她紅到發紫的臉頰,感受到她害羞卻勇敢的情緒,緊捏著她手臂的手,突然放松了。冬蘇獲得手臂的自由後,立即抱住了他的脖子,伏在他身上,嚶嚶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抱怨︰「你想殺死我,你害怕什麼呢?你就不會想到我會痛,如果我死了,一個人在陰曹嘀咕,會怕黑,會孤單……你不懂得愛惜,不懂得疼我,卻只想到了你自己。你照顧到了自己的安全感,你想過我嗎?」。
冬蘇狠狠捶了下他的背,「你總是那麼自私。你說,你是不是厭煩我了,嫌我老在你眼前晃很討厭,所以想干脆殺死我,眼不見為淨?你是不是很恨我,所以看不得我好,一定要讓我受苦?」
尹龍澤听著冬蘇的話,感受著冬蘇的懷抱和她雙臂用力時造成的微微顫抖,突然產生了些微的疼惜,和自責。
「你怕我會放手嗎?」。冬蘇問過這句話,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遺留在尹龍澤脖子上的淚跡,好像她沒哭過一樣。
尹龍澤本不想說這樣的話,好似在懇求她的施舍,但是冬蘇剛剛跟他撒過嬌,尹龍澤面子上好受過,便有這麼一會兒不那麼敏感,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冬蘇,你是有翅膀的,而我斷了腿,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你注定不是我的。我是這樣一個人,陰狠毒辣,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現在我可以跟你好聲說話,下一刻也許就會再次萌生殺掉你的。我想要獨佔你,讓你只屬于我,不會因為我的腿而離開,不會因為我的一切不美好,而厭惡我……我可能無法承受那些傷害,我會仇恨,會……」
冬蘇抱著他,發現尹龍澤說這話,卻沒有伸手回抱他,他還是在覺得自己髒吧。
「尹龍澤,我走進你的生活時,就知道你的腿上有傷。我也不怕你的不美好,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的意見過去了,一點都不重要。」
「你不明白……」尹龍澤搖了搖頭。
冬蘇嘆口氣,「我明白,可我不在乎。我選擇了你,就只可能是你,除非你不要我,不然做鬼,我也是你的鬼。」她離開他的懷抱,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楮,看見自己眼底的堅定。
尹龍澤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才幾歲,我們都在人生的起步甚至是準備階段,你還沒有認識更多的人,早晚有一天,你會在乎,你會選擇離開,你會去做別人的女孩兒,想要做別人的鬼。」
冬蘇看著他,她說服不了他……
她突然坐回床邊,一把抽出了枕頭下從尹龍澤房間里偷出的刀子,伸出左臂,便朝著動脈割了下去。
尹龍澤最快的就是手,他猛的將手按在了冬蘇的手腕上,冬蘇狠命割下的刀,便落在了尹龍澤的手背上。鮮血瞬間便流了出來,冬蘇驚的松了手,刀落在地上,尹龍澤手背上的傷口里流出的血,隨著刀落地啪的一聲,也低落出幾朵血花……
冬蘇抬起頭正要發火,尹龍澤的怒斥卻已經喊了出來︰「你做什麼?」
冬蘇被他喝斥的一愣,幾十秒鐘後才回過神,「用你的方式,向你證明我可以付出的東西……」
尹龍澤扭開頭,縮回抓著冬蘇的手,低下頭才看見地上的刀,「是我的刀……」
冬蘇點了點頭。
尹龍澤閉緊眼楮,「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這麼神秘……我感覺不到你有多深的心機,卻總是看不透你的各種行為……」尹龍澤搖頭伸出沒受傷的手按住眉心,「你是不是太過狡猾,連我的眼楮,也騙過了?」
冬蘇搖了搖頭,「我從來不需要騙你。」
尹龍澤咬著唇,嘆口氣,「卻也不願意告訴我你的秘密……」
冬蘇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秘密,所有的秘密,都只來源于對你的關注。」
尹龍澤突然笑了笑。
「我拿自己的生命,賭一個人的愛。」尹龍澤突然開口,隨即又笑道︰「你用血盟誓你的堅貞和諾言……即便做鬼,也只做我的鬼……」尹龍澤幾乎不敢相信這句話,可是看著手背上雖沒傷及動脈,卻也下刀很深很長的傷口,他笑了出來,「我們有些像……」
冬蘇搖了搖頭,「是我學會了你的偏執。」
尹龍澤將受傷的手背放在唇邊輕輕舌忝去鮮血,隨後便伸手抓起桌上放著的給冬蘇包扎傷口的紗布。冬蘇接過紗布,「我幫你。」
灑了止血消炎藥在傷口上,冬蘇開始細心的為他包扎。可是包扎好後,鮮血還是很快透了出來。冬蘇想要加厚紗布,尹龍澤搖了搖頭,「沒事的,很快就會不流血了。」
冬蘇有些悶,「選擇相信我,會覺得更快樂。」
「我是相信你,所以即便你派羅夏給我下了這麼久的藥,我從來沒有拒絕吃飯過。」尹龍澤的笑容很淡,聲音很輕。仿佛一切都那麼隨意,即便他的性命,也不過是如此清淡的談資,沒什麼好看重的。
冬蘇瞠目看著他,「你……你早發現了?」
尹龍澤笑道︰「我能看到很多東西,發現很多東西,卻猜不到你在做什麼,到底為什麼?」
冬蘇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我拿自己的生命,賭一個人的愛。
「你知道我在給你下藥,卻從未拒絕。就是毒藥,你也會吃下去嗎?」。冬蘇問著這樣的問題,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
尹龍澤沒說話,冬蘇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笑的更加開心,她說︰「我們一樣傻,都靠賭的,因為我們都不知道結果。但是我們都有期望,有奢想,所以我們都願意賭一賭。有時候,收獲的,比生命更值得珍藏。」
冬蘇笑容不曾消減,「小四,今天晚上是最後一劑藥,晚飯你也吃了吧,反正,即便是毒藥,也不差這最後一頓。」說罷,還咯咯的笑著。
尹龍澤還是很生氣她閉緊了嘴什麼都不說的行為,但看著她的笑容,也只能無奈。想象里會吵鬧,會不愉快,甚至會惡言相向、揭露仇恨真相的情景,都沒有發生。
他怎麼也沒想到,關于吃了這麼久的藥,跟冬蘇談判的情形,會是這樣的……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什麼都要猜,要不斷的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斷的去給她的行為編排猜忌。
哪一天,才是個頭?她什麼時候,才願意說的更多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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