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市區,尖銳的警報鳴響突然響起,一聲一聲令人心慌的響聲,毫無預兆灌入耳中,有序的人群乍然混亂。
不知危險在何處的人們,仰頭往天上看,天際飛行物從遠方駛來,一閃一閃的指示燈,在暗夜中奪去了星子的光輝,匯往城市的某個區域中心。
尚能暫時維持鎮定的人,甚至能從那可以將飛行物屏蔽的高大建築上,發現那正是城市最繁華的市區中心,那個方向,有並不明顯的光暈籠罩著。
在那邊上空,警示燈燈光之明亮密集,令所有經歷過恐怖演習的人們,有種戰爭到來的頭皮發麻感。
不知在何處鳴響的廣播,與微腦的警示音同時在人們耳邊響起︰
「警告警告恐怖襲擊恐怖襲擊防御*級警報,緊急疏散人群,請民眾听從指揮安排,有序就近進入地下防空工事和人防工程指定區域B級及以上等級公民,請主動聯系布防人員再次重復……」
店鋪大廈燈光全暗,無數人流從其中匯出。
也許是離事故發生地點遠,也許是近幾年來,全世界範圍內,恐怖襲擊事件的發生頻率,已令人們神經麻木,大多數人緊張卻並不混亂,有序地進入最近防御工事入口,听從安排進行暫時的避難。
短短半個小時內,原本熱鬧喧雜的街道,像換了個世界般冷清。
類似的情形,在附近幾個大小城市上演,嚴重程度不一,但在所有知情或不知情的對外聲明中,官方發言人一律宣稱,Z國遭受了某某敵意或反人類組織策劃的大規模恐怖襲擊。
緊急的前線新聞,早已傳遍國內外第一線公眾媒體,在幾十個急于出名的恐怖組織發言人,爭先恐後地宣布對此事負責;
各種國際救援組織和基金會,爭先恐後地灑出大筆資金和物資,組織人員前往Z國境內被襲擊的第一線;
各國領導人及其發言人,爭先恐後對此駭人听聞的事件發出譴責,並發去關懷和提出共抗恐怖行為的電訊,要求準許特遣隊入境。
——無數狀似善意的關懷幫助行動中,隱藏著各種人心意念。
大多數人看到的是表面的安全穩定,無論是自欺欺人或是掩耳盜鈴,所以,才有了隱藏在表世界下的第二世界,在混亂中譏嘲表世界的虛偽。
Z國總理發言人,在緊急對外新聞發表會上,聲嘶力竭地感謝各國各首腦集團和各方友人的關懷與幫助,表示對恐怖行為的憤慨和堅決與之戰斗到底的決心,並且此時前線傳回的統計報告中,暫時並無太大人員傷亡和損失——
然而,那個慷慨激昂的演說詞剛到一半,直播頻道啪地一下被截取,換成一幅激戰後廢墟的畫面——
商廈倒塌,車輛踫撞出軌,司機被擠壓在狹小的空間里不省人事;被照明燈照得分毫畢現的地面上,處處血跡,甚至可以看到倒塌建築下露出半身的人,月復部被鋼筋穿插而過,青黃腸液內髒和著血液橫流……
鏡頭抖動,畫面外不時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破聲,畫面上有人在爬動申吟,除了沒有看到本應出現在其中的急救和警衛人員,任誰都能猜到這個畫面所在的地方,離恐怖襲擊現場極近。
畫面截取不過數秒鐘,立體投影前,民眾們正為血腥的畫面,和襲擊現場竟無人搶救傷亡者的情形所震駭,這時再轉回發布會直播,那個無辜的發言人,還一無所覺地慷慨陳詞著早已打好的月復稿,而憤慨的民眾已經拒絕再去相信他口中的粉飾太平,紛紛使用微腦撥打政府投訴熱線,抑或接入公域網,查找最新的真實新聞報道……
…
「感覺如何?」
光屏上的畫面,隨著男人的一個指令消失,西澤爾轉過頭,身上黑色繡繁復金紋的絲質襯衣簡約大方,透著低調的華麗,宛若墮天的地獄之王。
關芷蜷曲在一個天鵝絨軟背沙發椅上,懷里抱著一只飽滿的軟枕,答非所問︰「現在幾點了?」
「如你所見,」西澤爾輕笑,眼如星辰,「凌晨五點不到。」
「也就是說,實際上我並沒過有睡多久。」關芷按了按眉心,有了精神力,不易感覺精神倦怠,但潛意識上,卻已經習慣睡眠。
西澤爾的夢魘確實奇妙,早在他帶她離開夢境,自己從他懷中清醒時,就已發現,時間並不如她在夢中所以為的,已經過去了一天,而只是三四個小時。
有如神話中傳說那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然而夢境中的一切無比真實,按照西澤爾所言,他確實成功控制了一部分自己,要知道,那里可是她自己的夢境,換言之,無論任何變化,都要她認同,才會在其中體現出來。
也就是說,無論夢境或精神層面,都屬于她自己的領域,而能夠利用異能或任何手段,侵入甚至控制他人專屬的領域,甚至達到完全控制別人的目的,這種能力,堪稱恐怖。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假如,研究所或Z政府方面,有這種類型的異能人的話,無論她價值再高,也早就成為一個傀儡了——據西澤爾說,被他控制後,並不會影響被控制者本身的異能發揮。
關芷忽然理解了,西澤爾和他身後的人,為什麼對他深入Z國境並能成功帶走她完成任務,如此深具信心——
「夢魘」這種控制異能,有點類似亡靈巫師召喚亡靈,只要存在人且給他些許時間準備,一個人就可以擴張為一群人,還是配合有序的一群人,而且這是削弱敵人增強自己,還能令敵方投鼠忌器。
尤其像她這樣的空間異能,即使打不過,也可以無視任何防御逃跑,假如想讓她配合地被利用的話,用「夢魘」控制,確實是最一勞永逸的方法。
而且只要成功控制了她,有了空間異能,所謂的圍困,就不再存在威脅,哪怕Z政府的人再多再強。
西澤爾的自信矜傲,果然其來有自。
關芷在腦中,下意識羅列目前有關「夢魘」的已知信息,計算它的戰斗和利用方式,花樣繁多,臨場應變方面極為突出,使用得當的話,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無敵——
大腦自動得出一個最貼切的詮釋︰遇強,則更強。
然而即便以這樣的異能,西澤爾竟然還不滿足,企圖得到更高的起點,用他的話說︰
「你的變異基因足夠強,智商也足以匹配上我,和你結合,我們會得到更優秀的下一代」
如此沙文和自我感覺良好的闡述,令關芷心里更加確定了,他中二病病入膏肓的判斷,毫無猶豫地拒絕了他——不知第二世界對西澤爾聞風色變的異能人,知道關芷對西澤爾的評價後,會有何等想法。
奇異的是,西澤爾對關芷的拒絕,根本沒有更多的反應,自顧自將關芷放出來,在Z政府方和西澤爾方火拼現場眾目睽睽之下,叫關芷使用瞬移,兩人拋下雙方人員月兌離了戰斗中心。
後來西澤爾直接找個豪華酒店,控制服務人員開了個套房,便有了他們優哉游哉看直播的一幕。
在西澤爾口中確定了時間,關芷便開始顯得昏昏欲睡——這種對方才所見毫無感覺的反應,比任何回答都更顯得冷漠。
西澤爾有些郁悶,又有些欣慰——
郁悶在于,關芷此時的心態,稱得上另一種層面的毫無罅隙,對萬事無動于衷的同時,也意味著他無法以任何方式打動或控制她;
欣慰則在于,她的心態配以智商和異能,確實越來越符合他對自己後代的孕育者的要求了——異能人中的女性強者不算多,而且西澤爾眼高于頂,無常善變,能看進眼的人寥寥無幾。
關芷神情空白,重新回到現實,她卻並沒有重得自由的欣喜感,只有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厭煩和躲避心態。
Z政府方面不會輕易放棄她,跟蹤如影隨形,或許她很快就要回到那里,並且面對那些換了身份的熟悉的陌生人。
平靜表面下,關芷的心境從回到現實起,一直在無聲躁動。
「為什麼要放我出來?」
她的異能在逃跑上,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如果不是確定異能使用正常,西澤爾確實冒著放跑她風險放她出來,關芷幾乎以為西澤爾是否另有什麼目的了。
——哦,排除掉那個可笑的生子提議,假如西澤爾有正常以上的智商的話,應該知道她的拒絕非常堅定。
關芷的內心在燥亂中緩緩沸騰著。
另一邊,西澤爾放下手邊的動作,將注意力調轉到關芷身上,似笑非笑,帶著某種掌控和透徹一切的篤定。
「終于坐不住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的小公主——」
長指輕敲,食指上藍寶石的光滑戒面折射角度完美,英俊如惡魔的男人,勾起狀似溫柔的笑容,眼底卻閃著冷謔的光,像沒有心的魔鬼般無常多變——
「你們Z國有句名言,叫——‘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
彈彈手指,西澤爾態度輕松,直接挖出關芷心中潰爛發膿的傷口,將之袒露人前,哪怕前一刻,他還想讓關芷,成為他下一代的孕育者。
「嗯——這句話是這麼說沒錯吧」惡魔微笑著,神態輕松得近乎惡意。
關芷瞳孔緊縮。
「你什麼意思?」
西澤爾輕笑,「可憐的小東西,雖然我不看好你的行為,但這種倔強又柔弱的反差,確實令人心動——」
側過身,將手邊的光屏稍稍側轉,顯露出是一幅縴毫畢現的三維立體投影,上面那個面孔,關芷過去天天在鏡子中看見。
「你的最新資料,」西澤爾輕笑,優雅地點點光屏,「你不會以為把頭埋進沙中,世界就會順從你的意願停止轉動吧」
同理,無論讓她變成這樣的是什麼,傷口的存在,不會因他揭不揭露而消失。
西澤爾此舉是諷刺,也是告誡︰
正如光屏上所顯示的,外界已經出現有關她的影像信息,乃至詳細資料,今晚她的異變引致劇烈後果,各種潛而不發的沖突在今夜踫撞激化。
除此外界變化之外,很多與她息息相關的事情,也在急劇變化——
研究所過去對她的保護封鎖,就像一條堅固的堤壩,現在由于她的行為,堤壩已經出現了一線漏縫,而且很快將有決堤之勢,最可怕的是,這不是關芷或研究所甚至Z政府方能夠阻止的,由各方勢力組成的合力,如洪流般無法抵擋。
「其實,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原本的保護者,對你的嚴密封鎖保護,」
西澤爾笑著,眼底略帶興奮,仿佛正在觀看一幕精彩的演出,而且正躍躍欲試地要參與其中,
「假如不是這樣,你的所有資料信息,恐怕早已一絲不漏的,出現在所有想要得到或掌控的你人面前了」
「不過是從一個戲台,跳到另一個更大的戲台。」那種高高在上,俯視他人喜怒哀樂的演出的感覺,最令關芷不快,語氣不自覺變冷。
「小東西,照你的說法,人生也不過是一個更大的戲台,誰能跳出這個舞台?」西澤爾露出一抹狂肆的微笑,在亦醉亦醒之間,「要有娛己精神,及時行樂,嗯?」
——會這麼說,不過是你沒感受過沉溺戲中的痛苦。
關芷垂下眼眸。
但在西澤爾,第二世界人人敬畏的梵卓親王眼中,她的痛苦堪稱愚蠢無謂——
「你會痛苦,不過是因為你還沒有適應這個世界,明確自己的定位」
西澤爾以為自己了解她的心結,多數異能人在成為「異類」之前,也曾經是「人」——無論是自願或不自願失去「人」的身份,都唯有兩條路︰
適應,或滅亡。
第二世界有直面鮮血的殘酷,卻也有蒙昧的表世界所不具有的真實。
西澤爾打了個響指,關芷面前出現十幾個光屏,每一個光屏上有無數人影在呼喊跑動,爆炸、光耀、鮮血、慘呼……
關芷蹙眉,側過頭。
「說說看,你看到了什麼?」西澤爾仿若沒看見關芷厭惡的神態,優雅地問,卻有命令般的語氣。
「瘋子。」關芷冷然。
西澤爾以手支額,大笑,搖搖頭——
「我只看到一個人,就是你」
西澤爾眼中有尚未湮盡的瘋狂,十幾個光屏隨著他的姿勢匯聚成一個,關芷的三維形象在上面轉動︰
「我們是瘋子,你就是令我們瘋狂的源頭,瘋子中的一員」
關芷狠狠看去,西澤爾張開手,神采理智又瘋狂,仿佛對她張開墮落地獄的大門︰
「你已經是我們中的一員,你可以決定無數人的命運,一舉一動牽動全世界的目光,動念之間判決他人的生死——然後你告訴我,你不想活了,你的生命沒有意義?」
西澤爾頭一仰,狂笑起來︰
「這是我听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西澤爾的笑聲打在關芷心間,讓關芷躁動的心緒再無法偽裝平靜,抬手將一個腦維儀帶上,才及時制止精神力的暴動。
「不要把這些加諸在我身上」關芷冷笑,「你以為我會真的相信,你們這次入境,就只有我一個目標?如果是這樣,你們不會有意引導Z國民眾對當權的抵制情緒,更不會冒著暴露第二世界存在的危險,截取直播頻道,將戰斗現場公開給大眾。」
不要以為畫面上沒有戰斗場面,僅僅是一些異能使用過的痕跡,有心人就無法從短暫的畫面里,推測出蛛絲馬跡,人類的智慧力量,沒有人能真正度量看清
而關芷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普通人中,也絕不缺乏可以發現端倪,進而推知些真實內情的專業人士或天才——人類的智慧閃光,在過去或未來,永不會缺乏閃耀發光的機會
如此大規模近乎小型戰爭的攻擊,已經不是她區區一人可以主導引發的了,她關芷不是救世主更不是海倫,沒有那麼大的光輝,足以光耀到成為世界中心,決定無數人生死的地步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然而在異能覺醒之前,關芷甚至從未在網絡或他人口中,得到過任何有關異能的信息,可見無論是各國或是第二世界的人們,都謹守口舌,將內中隱秘緊緊藏住,達到近乎完美的保密程度。
那麼他們在直播上的所作所為,則明顯與之前的隱藏相悖,甚至是反其道而為之——
隨意將異能人和第二世界的存在暴露,明顯不符合各方意向,如果沒有目的或利益,西澤爾背後那一群攻擊者,又怎會冒著與各國政府對抗的風險,用這種方式將異能人的存在暴露出來?
所以,與其說這種行為是為了她,不如說是為了他們心中那不能言的目的吧
西澤爾鼓掌,欣悅無比——
「聰明,而且在聰明之余,不缺乏審時度勢和自知之明,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寶貝」
坐在座中的男人忽然站起,大步走來,以關芷不及反應的速度將她抱起,在滑膩的女敕腮上親了一下,在關芷的精神力啟動前制止︰
「別動,假如你不想暴露的話」
套房的門口應聲響起,三聲過後,有人推門而入,對關芷被西澤爾抱在懷中、衣衫不整的模樣毫無異色,一進門就對他點頭道︰
「閣下,第二目標已經達成,是不是下令撤離?」
西澤爾輕輕揉捏掌中的小手,輕柔的動作宛若在端詳一個完美的藝術品,漫不經心道︰「完成了?很好,你帶著你們的人,先撤離吧。」
來人皺皺眉,自以為面前兩人不覺地抬眼窺視一下面前的一男一女,見那個女孩始終呆坐男人懷中,對周遭一切觸耳不聞,終于略露喜色,挺直腰抬頭道︰
「閣下,既然已經將小公主完全控制,按照協議,我應該……」
「嗯?你應該什麼?」
西澤爾似笑非笑地看他,手中動作不停,從一邊的水晶果盤中,拈起一顆鮮紅的櫻桃,要放進關芷口中。
關芷皺眉,側頭避過,西澤爾不悅地哼了哼。
見此情景,來人反而不能確定關芷是否已經完全被控制,或是西澤爾有意而為,又有西澤爾暗含危機的威壓在前,想起梵卓親王善變的作風和強大的實力,以及接受任務前上頭的叮囑,他明智地選擇了退讓︰
「不,沒什麼,在下只是想提醒一下,使徒大人和長老們,對閣下的好消息已經迫不及待了」
在梵卓親王的赫赫威名和強勢前,來人依舊應對得彬彬有禮,表現無一絲缺憾可抓。
西澤爾目光一閃,也仿佛沒有听出對方軟中帶硬的「提醒」,把玩小手的大掌將手指插入白女敕的指隙,這次沒再遭遇拒絕,和關芷十指交握,輕慢地隨口道︰
「嗯哼,知道了,退下吧」
來人離開後,關芷抽出自己的手,冷道︰「你要干什麼,西澤爾」
從他要自己偽裝的行為看,關芷就知道來人不是他的心月復,但知道最後她才發現,上方不僅僅是不交心而已,根本是兩個不同的力量,以所謂的「協議」,聯系在一起。
從西澤爾輕慢的態度和隨興所至的行為,以及明明暗含隱秘卻絲毫不對她隱瞞,甚至故意在她面前揭露的行為來看,他更像是在玩一場游戲——運用一堆和他無關的力量和棋子︰
成,固然可喜,敗了,亦毫無可惜。
「軍理會屬下第五、第十七和飛火異能研究基地,科院下八大生化研究院,和總務後勤第九局的機密資料——這就是我要他們瞄準的第二目標。」
「Z國因為你的存在,已經平靜太久,甚至在異能研究上後來居上,」西澤爾忽然微笑,「所以你看,一切似乎與你無關,但無形中,已經將你和所有人連結在一起。」
關芷皺眉。
西澤爾並不在意,輕輕一笑,若有所指︰
「我們已經被壓抑太久了,既然有了契機,為什麼不由我們來掌握主動權?」——
哇哈哈,今天神奇地六千了喂
喵了個咪,看得懂嗎,關芷這個契機,讓某些人蠢蠢欲動想要破殼而出了,西澤爾借用地下議會的勢力,進行某些小動作了喂
話說寫著寫著,好像有點想把西澤爾往西索鬼畜那個方向歪了,幸好及時發現,趕緊調整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