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人往上走,水往下流,可沈清辰暮然回首,突然間發現自己的生活品質是日漸下滑了。
當她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時候,她沒有很多錢,沒有很好的物質享受,但她有電腦電視打發時間,出門有汽車火車飛機,只要她想,可以踏遍祖國大好河山。
當她是一個公主的時候,她有很多錢,住著漂亮的房子,有漂亮的衣服首飾,吃著山珍海味。而且除了置產投資,也花不著什麼錢,每天清閑無二事,想去平城的哪兒逛就去哪逛,整日只想著如何吃喝玩樂。
當她是一個皇後時候,她不僅有很多錢,還有豐厚的讓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嫉妒的嫁妝,住著更漂亮的房子,有更漂亮的衣服首飾,吃著更精美的食物,雖然要小心食物你有沒有被人下毒。
而且除了要早起,以便每天接受他們的請安,調解後妃間的矛盾,或者給她們找點事做,讓她們沒時間生事,但加上漫長的午覺,每天還是可以保證十二個小時的睡眠的。雖然不能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但還可以在幾個行宮皇家園林里賞賞花,看看景,日子過得很悠閑。
可當她成為一國之尊,萬人之上,沒人之下的皇帝,她不僅沒有了時間吃喝玩樂,還要天天在養心殿耗費自己那絕對只屬于平均水平的腦細胞,批高達兩三尺的奏折,接見數不清之前認都不認識的大臣,為廣大人民群眾和少數官僚階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還罷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總不能尸位素餐,看著偌大的國家垮下去,可是為什麼她一下子從一個大富豪變成了赤貧戶,沈清赫太不是東西了,把國庫敗個精光,讓她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無論多少錢在人的基數放大無數倍後,都變得微不足道,以前她覺得自己資產有幾千萬兩白銀,覺得自己灰常有錢,而眼下,從戶部支出的每一項錢最低也是十萬兩起,軍費,賞賜,俸祿,宮廷支出,統計下來,這半個月差不多就是幾千萬兩的純支出。
雖然局勢日漸穩定,花錢的速度漸漸慢下來了,但國庫也日漸空虛,昨天晚上不僅戶部尚書,還有好幾位重量級的大臣一並討論到了亥時(晚上九點),也沒想出個好法子,只好先節儉著過日子,不僅宮里人手用度裁了一半,各部的日常額度也都減了三分之一,但軍費和賑災濟民的錢是不能減的,這才是大頭,忠于沈清赫的軍隊雖然已經大部分已經被打散,卻還有小股的在各地作亂,雖然商國這邊可以稍微懈怠一點,但北蠻那邊的邊界卻是不能不防。
事情多的讓人發指,沈清辰因是心懷著心事入睡的,一夜也沒睡多安穩,做了幾次夢,迷迷糊糊的天還漆黑著就醒了。
「皇上可要起身?」皇上休息,旁邊太監宮女要值夜的,沈清辰一醒,那邊太監宮女就驚動了。
「什麼時辰了?」沈清辰閉著眼問道,雖然睡了一夜,還是覺得累。
「回皇上的話,還能小憩兩刻鐘。」這個遠德原本就是她身邊的大太監,雖然不如素歌親近,但也是聰明得用的且素來忠誠。
兩刻鐘,半小時啊,還能睡一會兒,她閉上眼,倒又很快的睡著了。
朝堂上還算平和,朝官們有事奏事,效率極高,比不得半個多月前,那些故老欺她年幼臉女敕,朝堂上喧嘩不說,還大哭先帝太子,卻沒想到沈清辰極其硬氣,凡敢鬧的,一律叉出去,去了官職。
原本寧遠之還說最好殺幾個,殺雞儆猴,沈清辰倒覺得不如讓人稽查,如有貪污等不法行為按律查辦。
說起來,頭次出頭的還真沒幾個好鳥,真聰明人都在觀望著呢,都是蠢得給人當槍使得,而人品端方的,雖然也在遲疑著沈清辰的能力,但總也不會在初次朝堂上就鬧事,而且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至少比那沈清赫好,有很大的培養空間啊,要能出一位中興之主,也是他們做臣子的榮耀不是。
因此沈清辰下了召集令,召集那些因沈清赫上台而棄官的有識之士,倒是有一半願意出山的,另一半也在猶豫遲疑,沈清辰使了些能言善辯的人三不五時的上門勸說,爭取把他們說動。
這些都是老手了,比她這個新手厲害的得多,人品也算不錯,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沒有這些人,她一個內里就是普通人的新手皇帝能干什麼?
兩刻鐘,不過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她迷迷糊糊的正在做夢,旁邊就傳來了太監遠德的輕聲提醒。
「皇上該起了。」
這可不是當公主時候,在劉皇後那里打個卯就行,劉皇後也不會管她稍微早到一點還是晚到一點,也不是當掛名皇後時候,不想起,就說身體不適,免了後妃的請安。
她有點低血壓,剛起來那會兒有點迷糊,白綾子中衣的袖子因為夜里不安穩的睡姿被拉高,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膊,她撐著身子半坐起來,揉了揉額頭,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可是那里不對,她一時沒想起。
直到無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可不是她的龍床,而身邊這個沉睡的帥哥可不就是寧遠之
身材修長秀美的青年穿著一件白色的褻衣,半蓋著淺緋色的繡梅薄紗被,黑色潤澤的長發散落在光色柔和的軟緞枕被上,標準的瓜子臉,五官雖然精致可又帶著一股英武的氣質,絕不會讓人覺得他有女氣。
緊緊抿著唇,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再仔細看看,沈清辰頓時覺的有點兒挫敗,那如無瑕白玉般的肌膚,就是憑自己這視力還是一點毛孔都看不見,難道這位還真是不是凡胎,而是昆侖仙人下凡來拯救蒼生的?
沈清辰盯著這睡美人半響,還沒徹底清醒的大腦還處于熱身狀態,不能正式工作,而外邊的遠德太監見沈清辰半天沒起來,低聲又喊了一遍。
「皇上,該起了。」
這會兒沈清辰總算清醒了,她總算想起來哪里不對勁了,她記得自己和寧遠之說話,記得自己很困,估計那時候睡著了,估計是不想驚動自己,自己就住在了景寧宮,只是為什麼寧遠之也在這張床上?
名聲傳出去,該如何是好?她頓時郁悶了,起身下床就很很的瞪了遠德一眼。
「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清辰一邊極快的穿著衣服,一邊責問遠德。
「皇上昨兒太累了,坐著就睡著了,公子和奴才想著皇上已經很累,不願再驚動您,就沒把您喊醒。」
穿衣服這事沈清辰比宮女來服侍她速度快,可是梳發束冠她就不在行了,一邊坐在鏡子前讓那個手腳麻利的宮女給她梳頭發,戴上袞冕,一邊繼續責問遠德。
「那景寧宮就沒有第二張床了嗎」
遠德知道這事做得有些不妥,不過在他看來寧公子將來肯定是皇夫,現在就算同床共枕了也沒什麼干系不是?誰能說皇上的不是?何況又沒發生什麼。
而且,「回皇上的話,景寧宮還真沒有一個空床位,以公子的身份和身體,總不能和下人一起擠木板床。」
這倒也是真話,沈清辰想想寧遠之時好時壞的身體,想想昨天他等自己等了這麼晚,心里雖然知道其中肯定有些寧遠之的小心思,卻沒生不起氣來。
別的不說,寧遠之的身體狀況的確很不好,這個有太醫院的院使和左右院判把脈,錯是錯不了的。氣血兩虧,內髒受損,余毒未清,要不是因為寧遠之武功決定,內力深厚,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且後續很麻煩,氣血兩虧,內髒受損就不易好,而內髒受損,太醫也不敢用猛藥清毒,即使棘手,只能先拖著,等等他自己身體先恢復,或者尋到靈藥。
她雖然算不得絕頂的聰明,卻也不是傻的,寧遠之那些心思,她多少猜出點,她也懷疑他其實沒失憶,卻又想不出他這麼做的好處。讓自己真的登上皇位,就算只干半年,也會在朝堂上有些威信的,對他將來施政絕對不利,除非他根本就沒想要洛國的皇位。但這也說不通了,寧遠之或者說拜月教謀劃了那麼久,絕無可能把皇位白白給了自己。
不是不懷疑,只是有一個人能對自己付出如此,她縱然鐵石心腸,又如何能不觸動?
寧遠之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向來早睡晚起的,沈清辰換更衣洗漱了,也不去吵醒他,悄悄的出去了。
「皇上去哪里用膳?」遠德剛剛受到一頓斥責,此刻老老實實的跟在沈清辰的後面。
「去看太後吧。」沈清辰想也沒想的道,隨即又苦笑道。「也不知道她此刻醒了沒有。」
劉皇後接連著失去兒子和丈夫,女兒又在遠方的國度熬日子,她經受不住打擊,已經早瘋癲了,這也是沈清赫沒殺她的原因。
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瘋婆子,留著還能做個門面工程,庶子善待嫡母的典型。沈清辰去的早,劉皇後還沒醒,安安靜靜的睡著。她如何能想到不過兩年,那一頭青絲就斑白了。
感慨了半天,沈清辰又去看了素歌,這個也是一天只清醒幾個時辰的主,這都是每天的慣例行程了,看過素歌去打了一套拳,才去自己的寢宮吃了早飯。
然後,上朝,下朝,處理政務,接見大臣,接到外面指揮暗殺任務的歌落月的,然後寫回信,又有楚林回到了商國,那邊的事情還要有人處理,然後再景寧宮吃晚飯,回自己寢宮睡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她過得和昨天沒多少差別,和前天也沒什麼差別,可是她絕對想不到明天她迎來的將是一場怎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