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酒,人往往會做出平日做不出或者不敢做的事情,北漠小帥哥阿克力本來是個羞澀憨厚的性子,被人灌了足足兩斤白酒後,終于有點不對頭了。
沈清辰也是有點兒壞心,之前也不攔著,看著他走路都有點歪斜了,才開口笑道,「阿克力可是貴客,不能再喝了。」
拜前些天的肅清運動所賜,沈清辰的話雖然不至于是金口玉言,無人不尊,但也沒人敢當面頂撞,看著阿克力喝的也差不多了,都訕訕的停止灌酒。
「來個人請阿克力小王子去休息。」沈清辰對身後跟著的一小隊侍衛道,立刻就有兩個侍衛出列答應。
可惜,已經晚了,就見阿克力偏頭看了看沈清辰一眼,眼楮亮的灼人,突然騰空而起,跑到了場地中央,他既然能在這場大型狩獵里獲得頭彩,武功自然也不是那些普通的侍衛能比的。
就見他站在彈奏四弦的嬌小姑娘前面,高大的身體完全覆蓋了小姑娘頭頂上的天空,西河王頓時抹了一把汗,沒听說這個佷子酒後亂性啊,這要在洛國皇帝面前做出這種事,可就丟臉丟大了,尤其這位新任皇帝還是女性。
西河王上前一步,正準備出手把自家佷兒打回來,再好好陪個罪,就听到自己那傻佷兒開口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阿克力以一種非常溫柔的語氣,對那個姑娘道,「能把四弦借給我用用嗎?」。
那姑娘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看起來神情呆呆的,好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見她不動,阿克力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伸手拿過四弦,然後轉身向沈清辰站著的方向,單膝跪下。
「美麗的陛下,請允許我為您彈奏一首我們北漠流傳已久的歌謠。」他單膝跪著,抬頭看向沈清辰,眼神明亮猶如其中有火焰在其中燃燒。
西河王一听這話心中就暗叫糟糕,連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攔,就听見那邊高首上坐著的美貌少女微笑的道,「好啊,朕還真沒听過北漠的歌謠。」
「陛下,我佷兒他……」
「怎麼,西河王要打擾朕的雅興嗎?」。沈清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明眼角眉梢還帶著笑,可是一瞬間他竟然有種被刀逼著脖子般的危險感。
這個新任皇帝比自己想象的更危險,老狐狸立刻給沈清辰上調了一個危險度,邁出去的那只腳也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反正也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事不是?他心中暗道,打定主意不再插嘴,權當飯後一樂好了。
大概草原民族大都都有些共同點吧,北漠和她所知道的蒙古倒是很有些相似,連阿克力唱的歌也跟蒙古長短調有些相似。
喝醉的大男人唱歌,音色實在不能讓人違心的稱贊,但是好歹能佔個高亢悠遠,感情真摯,可是所有人听著听著都覺得有些兒不對了。
這歌,貌似是表白的情歌啊,醉鬼阿克力大家都沒有看,全一只眼楮看向沈清辰左側的西河王,另一只眼楮都悄悄的打量著沈清辰,讓人好生擔心他們會不會變成比目魚那樣的眼楮。
只見身著金黃龍鳳紋的翟衣少女笑容淡淡,看不出一點端倪,那些人便把兩只眼楮都看向西河王,本來就抵抗的很艱難了,這下壓力驟增了一倍,頓時覺得有些抵擋不住,他低聲對身旁一個郡王道。
「您也知道我們北漠人天生直率,有什麼就說什麼,皇上風華絕代,這個青年慕少艾……」一邊說,一邊後背的汗涔涔的不停,早知就不擔心夜晚風涼換上夾衣了。
沈清辰倒是覺得有趣,粉色唇角微微翹起,笑著看向場上的青年,直到阿克力把一首完整的歌彈唱完。
「陛下,這是我們族里流傳已久的一首情歌,小伙子朝姑娘表白都唱這首。」他眼神灼灼的看向沈清辰,倒給她一種好像期待主人夸獎般小狗般的錯覺。
「那個,陛下,您覺得我怎樣?我在我們北漠的年輕一代里武功排行第三,身份也還可以,就是書讀的不太好。」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黑臉燒的像血一樣紅,「我覺得您美好的好像雪山上的聖女,讓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您喜歡我這樣的男人嗎?」。
冷汗涔涔,好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的西河王︰「……」
不管是偽君子還是真君子,平素都崇尚溫潤內斂的洛國眾大臣︰「……」
大家都看向這場告白戲的另一個主角,沈清辰略環視了一下周圍,對周圍一干驚訝還記得保持沉默的大臣還算滿意,唇角又上翹了幾分,眼瞳明亮如星子,一瞬間竟有幾分嫵媚的風姿。
她想了下,微笑著開了口,「這還是第一個人說他喜歡我呢。不過,阿克力,你不多考慮一下嗎?」。
「為什麼要考慮。」阿克力站直了身體,好像在努力展示自己,聲音洪亮,完全沒注意到他快要昏厥了的伯父,「這本來就是件極簡單的事,我喜歡陛下,我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期望陛下能看上我。」
西河王狠狠的抹了一把汗,這小子不要命了,當著人家皇帝說著喜歡,還期待看上他。西河王偷偷的看向沈清辰,那高貴美麗的少女唇邊還含著如花一樣的笑容,可眼角眉梢似是有些迷茫。從過往幾天接觸來看,這位主對自己要做什麼都十分的明確,可不是什麼會迷茫的人,他想不明白,于是他也迷茫了。
「阿克力,那你不怕拒絕嗎?」。不怕此時的喜歡落不下個好結果嗎?
阿克力遲疑了一下,眼中明亮的火焰倒是明顯黯淡了一下,又很快明亮了起來,帶著之前沒有的堅定。
「說實話,其實我也沒想過陛下能看上我這樣的,我雖然還有點子力氣,可我長得頂多也就是魁梧,連普通的英俊都數不上,更別說大洛人愛的詩詞書畫。我听說陛下不僅精通騎射,在琴棋書畫也頗有造詣,可我看著字就想睡覺,連人情世故也不是太通,心思單純,看不出也想不出那些政務。」
他抬頭,很認真的看著沈清辰,「可是我的陛下,喜歡本來就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喜歡就是喜歡了,我又有什麼法子?難道我不說出口,我此刻對陛下就不愛慕了嗎?雖然是借酒壯膽,可我清楚我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可我知道此刻我不說出來,我以後一輩子大概也沒有多少機會了,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的。」
這下不僅沈清辰有些觸動,那些大臣多多少少都有些沉思,誰每個年少的時候呢?是否有某件事,讓你一直後悔至今?
或許愛情,或許親情,或許友情,或許是攸關生死的事,或者只是件無所謂的小事,每個人總有一件事在心底一直擱著,因為當時的輕易放棄而後悔,即使此刻幸福,偶爾想起還是會隱隱痛苦。
這是一個好男人,他或許不聰明,不會作詩作詞,但是他看的很明白。
沈清辰認真的看了他半響,深吸了一口氣才悠悠嘆道「阿克力,你將是是草原的雄鷹,朕不忍心讓你困在籠子里。」
他屬于淳樸美好的草原,很難適應華麗虛偽的宮廷,何況她也不能保證能給他一顆完整的真心。那麼輕易的放棄,是否以後會後悔?她有些不確定了。
她心里明白,大概以後是不會有這麼有一個人,氣質風華如昆侖仙人,卻會在吃飯時候不停夾菜,以圖讓她養出雙下巴來,也不會有一個人,和她一起在陰森恐怖的墓穴里一起渡過三個夜晚,在大雨夜里一起亡命奔逃,在小醫館里躲藏。
或許會過的平淡幸福,可那個在她面前挺身而出,差點失掉性命的人,是不會陪在自己身邊了吧。
哈姆雷特說,「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勇敢還是退縮,沈清辰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迷茫。
她記得她看過一本彩繪書,叫小王子,原話記不清了,只記得書的末尾說,這世上或許有千朵萬朵的玫瑰,終究不是他的那一朵,不是他曾付出心血來澆灌的那一朵。
狐狸說,正因為你為你的玫瑰花費了時間,這才使你的玫瑰變得如此重要。
離開眼下這一切,或許她會還有一朵玫瑰,只是那些過去也隨著煙消雲散,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面對她的拒絕,阿克力表現的很平靜,跪謝退場了。
或許他心里明白這個答案,他在美麗的異鄉遇到了讓他心動的女子,只是這女子不是能隨著他回到草原的那一個,而她的身邊有太多荊棘和刀刃,來自草原的雄鷹無法落地,除非重傷,甚至死亡。
也因為阿克力的行為,後面那些原本精彩的歌舞都索然無味了起來,尤其在兩個主角先後退席的情況下,大家很快就散了,各自回味去了。
而此刻因為身體情況被迫留在宮中的寧遠之剛剛受到消息,恨恨差點就學那些小姑娘擰起衣角了。
咋辦咋辦,第一個朝他的公主告白的人竟然不是他,熒惑還沒料理干淨呢,又蹦出來個阿克力。(他只求婚過,沒告白過)
想到這里,他突然覺的有些不對,似乎,某個人的身份太過完美了,以至于他已經開始有些懷疑了,要不要先提點她一下,可比起自己,她似乎更相信他。
可惡啊寧遠之又有想擰衣角的沖動了。
(再次重申本文是甜蜜蜜的輕喜劇,其實親媽我寫的是兩個傻孩子,一個習慣退縮被動,一個只會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