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親不是白訂的
「誰家的姑娘?」李棗兒急忙問道。
李富長嘆一聲。道︰「鄰鎮的,姓徐,閨名紅椒,家里是開藥鋪的。」
「藥鋪?多大規模?藥材齊全麼?幾個伙計?有沒有坐堂醫?經營得如何?」李棗兒一听徐家也是有生意的,立即月兌口而出。
李富頓時失笑,道︰「我以為你會更關心那姑娘相貌如何。」
李棗兒作出吃驚的樣子,道︰「莫非那姑娘是個夜叉?」
「那倒不是。」李富搖搖頭,見天色尚早,一邊引了李棗兒進去,一邊道︰「媒人說,徐姑娘的容貌是一等的,不過……」
「不過什麼?」李棗兒隨口糊猜︰「她有殘疾?」
輕輕敲了一下李棗兒的頭,李富實在拿這個妹妹沒轍,小時候看著挺乖巧的,越大越精靈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徐姑娘頗受父母疼愛,自小習文認字,一直想嫁個讀書人,不太……喜歡我這樣的商人。」
李富說的委婉,他說不太喜歡。其實就是徐紅椒不想嫁給商人,或者,她根本就瞧不起商人。但既然她受父母疼愛,為何徐氏夫婦並不隨她的心,索性給她找一個讀書人,反而偏偏找了李富這樣一個、她根本瞧不起的商人呢?李棗兒心里疑惑,便問了出來。
李富微微有些詫異,他經過多年歷練,處事識人之能早已今非昔比,李棗兒的聰穎,他近時已隱隱察覺。又听她問了這句,暗道這妹子果然長大了,不僅心思細膩,難得條理清楚。心中苦楚,只覺找到了人傾述,便不再隱瞞,將徐家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李棗兒听了。
原來,這徐家其實也是大戶,細說起來,與錢家還沾點親,帶點故。家里世代經營的藥鋪是附近幾個鎮子里最大的,藥材齊全,幾個坐堂醫的醫術也好,在當地也很有些名氣。
掌櫃徐白翁性格寬厚良善,在外,做生意公道,口碑甚好。于內。發妻尚在,夫婦兩人十分恩愛,生得一子一女,說起來,本該是個有福之人。可無奈的是,長子徐常山,生來不喜經營,反而鐘情醫道。徐白翁開了一輩子藥鋪,深知醫者並不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反而常被人瞧不起,因此他十分反對兒子行醫,然而徐常山並不理睬父親的勸阻,整日研究醫書藥方,每到醉心處,與痴人無疑,就連終身大事都不感興趣,根本沒有能力掌管偌大一間藥鋪。
雖然生怕家里的藥鋪後繼無人,但疼愛女兒的徐白翁最初,並沒有將主意打到徐紅椒的身上,反而依著她的心願,讓媒婆為她介紹些讀書人。可是這徐紅椒。因為自小倍受寵愛,又看多了書,十分心高氣傲,不止看不起讀書人,脾氣大得也是令人不敢恭維。一般的窮酸秀才她看不上,有些地位的仕子子也瞧不上她。因而一來二去,婚事便耽擱下來,眼看著她就滿十九歲了,徐白翁這才真正著急起來。
再說那錢掌櫃,他雖認了李富做兒子,兩人也處得很不錯,但畢竟不是一脈之血,說到底,總是有些不安的,難免心里也有自己的算計。每每想起李富的婚事,他便犯難。一來,選的姑娘身份低了,不管是李富,還是他的面子都不好看;二來,作為生意人,深知聯姻的重要,李富的媳婦,如果能對錢家的生意有所助益,那是再好不過。可反過來說,要是對方家勢不錯,那姑娘嫁過來之後,與李富夫唱婦隨,李富豈不是如虎添翼,到時離了自己的掌控怎麼辦?因此。他遲遲沒有給李富說親。直到前陣子,他听說徐白翁家里的事,便突然有了主意。
選了個良辰吉日,錢掌櫃親自去見了徐白翁,草草寒暄幾句之後,錢掌櫃便向徐白翁提出,要和徐家結親。
開始時,徐白翁顧及女兒,猶豫著沒有答應,可後來卻在錢掌櫃的一番勸說利誘之下改變了主意,同意了這門親事。
原來,錢掌櫃的意思是,徐白翁不缺兒子,缺的只是一個管理藥鋪的人,與其招贅,將家業拱手讓人,不如讓李富娶了徐紅椒,白紙黑字簽下字據,在徐家有了適合的繼承人之前,讓李富代為管理。期間,李富賺的錢,除了負責徐家的生計,可以自行處置。但藥鋪永遠是徐家的,本來屬于徐家的財產,除了徐紅椒陪嫁的那一份,其他都屬于徐常山,他半點也沒的分。
如此一來,李富與徐紅椒成婚,錢掌櫃方面,不但臉上好看,得到了他想要的、本應屬于他的經商助力,同時,又如願地限制了李富的權力。可謂是一舉三得;徐白翁方面,非但不用擔心他百年之後,徐常山不善經營,將家業敗光,最後餓死的局面,又不必為了藥鋪的延續,冒著大權旁落風險招贅,同時,也解決女兒的終身大事,自然也是皆大歡喜。
互相得利,兩個半百的老人便當即拍了桌子,不消一炷香的時間,就把婚事定下了。之後三媒六聘,自不必說。
而李富,就這樣被人算計了。
听完事情的全部,李棗兒驚訝得張大了嘴,半晌沒有吭一聲。心說果然姜是老的辣,這個事一般人還真是想不出來。旁的不說,單說徐紅椒不喜商人的性子,能幫著李富才有鬼,到時自己哥哥內憂外患,就算有心當反動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重要的是,在不了解內情的外人看來,李富娶得美嬌娘,雖然脾氣不怎好,年紀也大了點,但人家家勢嫁妝在哪里擺著,只有羨慕的份,哪會說一個「不」字?這招兒可真夠狠的!
李富將事情說了出來,心里稍微舒服一些,見李棗兒皺著眉,看著自己,臉色十分不忍,不禁反過來安慰她,勉強笑道︰「好了。別多想了,反正事已至此,也沒有回旋的余地。」
「或者……」李棗兒心存希望地問道︰「事情不是二哥想象的那麼糟?興許,徐紅椒的傳言不實,她可能是個品貌雙全的大美人呢?又或者,錢掌櫃只是要磨練二哥,讓二哥更有出息?」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李富的臉色︰「這些事,二哥到底從哪里听來的?」
李富淡淡掃了李棗兒一眼,輕描淡寫地道︰「事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好歹也是有幾個朋友的。」
「可靠嗎?」。李棗兒不死心道︰「莫不是他們在亂嚼舌根?離間你們‘父子’關系?」
「也許……」李富苦笑一下,接著肯定地道︰「但這件事情,我確是相信的。棗兒,這種種內情,若不是真有其事,又有幾人能想得出來?」
這話倒是真的,那就是說,錢掌櫃確實是把李富給陰了。李棗兒努著嘴,不甘心地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李富語言又止,嘆了口氣,慢慢搖了搖頭,像是安慰自己道︰「好歹,听說確實是個美人。」
听李富這樣說,李棗兒就知道沒什麼辦法了,雖然氣惱,也只有接受這個事實,長長嘆了一口氣,苦著臉道︰「大哥大嫂感情雖好,可大嫂……二哥你如今又……過個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總會越來越好的。」李富連忙安慰。
「這可是二哥自己說的。」李棗兒眼楮一亮,一副得志的神情,「既然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二哥不許再愁眉苦臉了,也不許再失魂落魄。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個女人,就能把我英明神武的二哥難倒了不成?」
李富哭笑不得,感情自己被李棗兒算計了,不過,這妹子就是有本事讓他的心暖洋洋的,當下便提了神氣,笑道︰「那是自然!我還得給我好妹子攢嫁妝呢!」
李棗兒愣了下,關于終身大事,她一直絞盡腦汁想賺錢,倒還……對了,想起賺錢,她連忙將雲朝陽給她的胭脂掏了出來,遞給李富道︰「二哥,你幫我看看,這胭脂好不好?」
「胭脂?小丫頭也學會臭美了?」李富也沒大在意,也沒接,只看了眼便笑︰「這女人家的東西,我哪里懂得?」
李棗兒斟酌一下,道︰「二哥你知道,我們這個小鎮哪里有什麼好東西,平常用的胭脂我總不喜歡,大嫂也不是很喜歡。最近听說有這種胭脂挺好用的,但是在鎮上還沒有賣的。我想一次多買點,放家里用。但又怕萬一不好,白白浪費錢。所以想向二哥幫忙打听打听,看這胭脂是不是真的好用,價錢是不是合適。」
「這有什麼好問的,胭脂麼,你擦上試試,不就知道好壞了?」李富仍沒怎麼上心,道︰「要是喜歡,多買點也沒什麼,現在家里也不缺這點錢。」
李棗兒轉了轉眼珠,笑道︰「我倒是沒怎麼,只圖個好看也就是了。可是大嫂不行嘛,二哥不知道,大嫂要是擦了不合適的胭脂,臉上會起紅點。所以,我才這樣小心的。萬一真有人用了這胭脂怎麼樣了,我不是害了大嫂麼?」她就不信,這古代人沒有過敏的。
「這樣。」李富見多識廣,也曾听說過這樣的事情,便接了胭脂,想了想道︰「那我就托人問問好了。」說著又笑,「不過,這胭脂你用了沒?喜歡不喜歡?要是喜歡,要不二哥給你買幾盒,你自己先用著。」
李棗兒愣了一愣,心道總不能讓李富買了她再去賣吧,那還能叫創業麼?整個兒一小開了!連忙拒絕︰「二哥可不要害我,胭脂又不能藏著,被娘看見了,還不罵我不懂事,纏著二哥要東西!」
李富一哂,將胭脂揣進懷里,道︰「罵你什麼?親哥哥買東西給自個兒親妹子,有什麼不對的?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對了,我婚事的事,你先不要和家里說,改日我回家一趟,親自和爹娘說。」
「好……」見李富端起兄長的架子,李棗兒無奈,只得暫且應了,決定回去再慢慢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