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李壽先行
舒六娘笑道︰「小少爺真是好福氣。」命人拿了一個小包袱出來。送到李棗兒手里，打開是一個嬰兒的肚兜，繡著童子抱魚。童子白白胖胖的，粉雕玉琢一般，懷里的大錦鯉活蹦亂跳，好似要躍出來似的，最精致的在于，童子胸前沒被鯉魚擋住的地方露出紅艷的肚兜，肚兜上繡的一模一樣的，仍是副童子抱魚，十分精巧。
舒六娘說︰「做了好幾日了，總想給姑娘送去，又怕嫌丑，因而遲遲不敢。」
「哪里。」李棗兒將肚兜收好，笑道︰「繡得這麼好，大嫂見了一定喜歡。」
又說了兩句話，坐了一會兒，李棗兒這才起身告辭，出了門對可人道︰「你先回雲家吧。」
可人不明所以，道︰「我一個人？姑娘不回去？」
李棗兒道︰「我現在在娘家住著，忙不過來顧不上你。也用不著你伺候，你自己先回去，到你原來那屋住著，和金珠雁柳好好的，少給我惹麻煩。」
「我要跟著姑娘。」可人道。
李棗兒看她一眼，「是留這，還是回雲家，你自己選。」
可人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李和謹瞪了她一眼，這才說︰「是。」慢吞吞地走了。
「姑娘還沒走呢，她倒先走了。」李和謹沒好氣地說。
李棗兒看著可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道︰「一會兒你回雲家一趟，告訴金珠雁柳兩個人，離可人遠一點，少和她說話。」
李和謹道︰「我知道了。不過，姑娘這是唱的哪一出？」
李棗兒道︰「沒人理她，她就能消停一會兒。又說，如果她自己覺得不對了，覺得被孤立了，或者會努力去迎合別人，磨掉自己的稜角融入人群，人，是不能一個人生活的。若是這想法都沒有，她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李和謹有些一知半解，倒沒有多問，說︰「既然事都辦完了，還是快快回去吧。」
李棗兒一笑應了。不緊不慢回了家，一進去就見有小廝正在門口等她，一見她就迎了上來，歡喜道︰「姑娘可回來了，大爺叫小的在這邊等您，大爺回來了。」
李棗兒一喜，一疊聲地道︰「大哥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哪兒？」邁了一步，四下看了看，猶豫一下，才問道︰「怎不見別的人？」
小廝在走在前門，道︰「才剛回來不久，在房里和少夫人說話兒呢。」又說︰「大爺遇到姑娘派去的人了，因此將事情都交給姑爺，一個人先趕回來了。那些人大約還要三天才能到。」
也說不上是哪里有些失望，李棗兒強按下去，笑道︰「也是，不和大嫂在一塊兒又能在哪兒呢？可算是在大嫂成產前趕回來了。」
一面說，一面就到了屋外，翠芽兒剛要進去稟告，李棗兒攔住她，在外間坐了下來。笑了笑，小聲道︰「別去說，叫他們兩個說會兒話，我又不急，這兒等就是了。」又說︰「大哥見過爹娘了沒有？」
翠芽兒也小聲道︰「一回來就去見過了，才進去。」
「那更不急了，去給我倒杯茶。」讓翠芽兒拿了從安青語那邊拿來的茶葉泡了茶，配一碟子海棠蜜餞，李棗兒讓李和謹拿了本書看著，安安靜靜地等。
也不知喝了幾杯茶，蜜餞也塊見底了，書已經翻了大半卷，李壽這才從里面出來，見到李棗兒嚇了一跳，道︰「棗兒？什麼時候過來了？怎的也不出聲？」
李棗兒放下書，笑道︰「有道是小別勝新婚，我怎麼敢打擾大哥和大嫂說悄悄話兒？」
「你這丫頭！嫁了人也還沒個正經的。」李壽在一邊坐下來，揮退下人，看看里邊，低聲道︰「你怎麼把徐常山請到家里來了？」他尚不知小菱的事，對徐常山心有芥蒂，不太高興他在李家住著，不過又知李棗兒這麼做必有緣故，于是問道。
點點頭，李棗兒也小聲道︰「大哥不知道這里面的緣故，我將徐常山請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于是將小菱難產而死的事說了一遍，道︰「別的人我全信不著，而這徐常山不但醫術高明，且對大嫂十分盡心。因此才將他請過來。不過大哥放心，我安排他住在爺爺那邊，離這邊最遠，又派了好些人看著，絕不敢讓他騷擾到大嫂。」
李壽這才恍然，道︰「我就說你將他弄來必有緣故，你顧慮的是。」有些感概道︰「可惜了小菱那丫頭了。」唏噓一陣，問道︰「我听說就這幾天了，家里可什麼都準備好了？」
李棗兒笑道︰「都準備好了，我知道的，都是親自做的，我不知道的，都是娘領人準備的，大哥放心，什麼都差不了。這會子大哥又回來了，就更是什麼都不缺少了。」
李壽寬慰一笑，問︰「家里還有別的事沒有？」
「放心，一切都好。」李棗兒道。
李壽習慣性地拍拍李棗兒的頭，道︰「四弟我是不指望了，還好家里有你這個妹子。不過什麼這幾日累壞了吧？我瞧你怎麼瘦了點兒？還沒什麼精神？」說著仔細打量她。
李棗兒側了側頭，避重就輕地道︰「怎麼不累？這麼一大家子事都落我頭上，還能不瘦？我這麼辛苦，大哥你可得好好補償我。」
李棗兒說的半真半假。李壽也就信了，笑道︰「這是自然，什麼好東西能少得了你的？過幾天東西就到了，這回都是些好玩稀奇的東西，除了早就訂下給你的，你自己去選，喜歡什麼只管留下就是。」說著又揉揉李棗兒的頭，道︰「說來我也是走運，家里有你這個妹子，外面還有啟明那個妹夫——這番出去我是看出來了，他厲害得很。若不是庶出，早就當了家了。即使是庶出，以他的能耐，過兩年也就出頭了，錯不了的。棗兒，你眼光當真不錯。」
李棗兒微微一笑，說道︰「他再了不得，一日身在雲家，也是難的，大哥日後可要多多幫他。」
李壽臉色微沉，佯怒道︰「這還用你這麼正兒八經兒地和我說？他是我寶貝妹子的男人，他吃虧，就是我妹子吃虧，就是我吃虧，我能眼看著？再說了，你也不瞧瞧，這趟活計，我告訴了誰？又帶了誰去？該罰！」
李棗兒嘻嘻笑道︰「難得我這麼正經地說次話，大哥還這麼教訓我。日後我若是再開什麼玩笑，可不準再說我了！」
李壽滯了一滯，失笑道︰「我說呢，原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李棗兒抿唇笑個不停，道︰「好了，我也回去了。大哥這麼急趕回來一定累壞了，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我這就逮四哥去，讓他賣力做頓好的，給大哥洗塵。」
李壽點點頭，李棗兒便從他那出來，讓人去找李德去了。
晚上李德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樂樂呵呵自不必說，吃了飯，李棗兒回了屋子，李和謹親自去廚房幫她煎藥了，她一人無聊，幾個小丫頭也是說不上話兒，就披了衣服在院子里散步。
晴朗的夜。一彎皎潔的月亮懸在半空，星子密布，閃閃爍爍好似美人的眼楮，璀璨奪目中，偷著細細的狡黠，夜風清涼，像情人的手般柔軟，薄薄的雲朵宛若女子胸前的輕紗，渺渺茫茫，害羞露怯。
李棗兒慢慢地在院子里走著，院子雖寬敞，但也禁不住這樣的丈量，只能一遍一遍地繞圈圈，心里什麼也不想，只覺得空，空得好像看不見底的懸崖，幾乎能听得到從崖底呼呼吹上來的風聲。
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在院門口注視她許久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方才動了，向李棗兒走了過來，輕聲說︰「姑娘。」
李棗兒少少嚇了一跳，看了那人一眼，撫了撫胸口，出了口氣，道︰「原來是邵函啊，嚇了我一跳。怎麼，這麼晚了，有事嗎？」。
邵函抬頭，目光在李棗兒臉上一掃，道︰「姑娘身子不好，就不要出來吹風了，還是喝了藥早些休息吧！」
李棗兒愣了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邵函怎麼會知道，細一想也是，他打點李家上下，什麼事能瞞過他？就說︰「你知道了啊？可不準告訴爹娘他們，免得他們擔心。」
邵函緊緊抿了唇，沉默片刻，道︰「就是我不說，老爺他們遲早會發現的，不過是因為少夫人暫時分了神，姑娘又可以瞞著，不然……」
李棗兒揚手打斷他，笑道︰「這我都知道，你也不用擔心，你瞧，我不是有讓徐大哥幫我看嗎？他說了，我再吃幾副藥就好了。」
邵函的樣子似乎有些無奈的，道︰「姑娘說這話時真真假假的也分不清，我知道你已經吃了好幾天了，我瞧著也總不見好。
李棗兒又一愣，失笑，道︰「我真的這麼不可信任嗎？再說，我也沒說假話啊！」
邵函嘆了口氣，道︰「姑娘還是快點休息吧，稍微注意就能看到，你瞧……」他伸出手，輕觸了下李棗兒的眼底的陰影，真踫觸之時卻又飛快地縮回來，臉色一白，道︰「邵函無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