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大戒
見李棗兒睡熟了。雲朝陽從屋子里退出來,一眼見李和謹猶豫地站在門口,便問︰「怎麼了?」
李和謹憤憤地道︰「還不是可人,鬧著要見姑娘,說是……」
雲朝陽舉起一手打斷李和謹,淡淡道︰「什麼事都不用說了,我不想听。」放下手負在身後,他冷冷一笑,道︰「我還沒去找她,她到巴巴地過來了,真是不知死活。和謹,你打發她回去。她要是不回去,就讓武丁趕她回去。」
李和謹見雲朝陽這般神色,悄悄打了個冷戰,連忙出去了。
「冬生。」雲朝陽喚來冬生,吩咐道︰「去把四爺找來,請他照看一會兒夫人。」
過一會兒李德匆匆過來,問雲朝陽道︰「怎麼了?」
「四哥,勞你照看一下棗兒。我要去街東的桂花坊買那個水晶餅,棗兒病了沒什麼胃口,那個清淡不膩。想她一定喜歡。」雲朝陽說。
李德道︰「這事還用你親自去?」
雲朝陽道︰「那許多種餡子,下人也不會挑,有吩咐的功夫,我都回來了。」
李德道︰「那好,你去吧,棗兒我瞧著。」
「勞煩四哥了。」
雲朝陽便帶著冬生出去了,半途正遇見攆人回來的李和謹。
雲朝陽問︰「人回去了?」
李和謹道︰「是,回去了。」
「那好,棗兒那邊我讓四哥看著了,你與我一起走。」
二話不說叫上李和謹,雲朝陽慢吞吞地回到雲家,他本就不受重視,也沒驚動誰,直接來到自己的院子,道︰「和謹,去把可人叫到我書房。」說著一拐彎,轉去了秦婉貞的房間。出去這麼多天,回到家怎麼能不先去見自己的母親?
雲朝陽雖有時也很會出門,但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他哪里都好,看在秦婉貞眼里仍是一臉憔悴,一一問過在外面的衣食,又灌了雲朝陽一碗補品,才問︰「既然你回來了,就早些把棗兒接回來,總住在娘家成什麼話呢?」
雲朝陽笑道︰「棗兒病了,染了點風寒。發熱得厲害,我想就讓她多住幾天,等好了再說,反正這麼久也住了,不差這幾天。」
秦婉貞連忙問道︰「怎麼好端端的染了風寒?嚴不嚴重?我明兒過去瞧瞧。」
雲朝陽道︰「還好,有些發熱,有點咳速,大夫已經看過了,也開了藥喝下去,料想三五天就好了,娘就不用過去了,這麼驚動您,棗兒也不會安心的。」
秦婉貞一定不算嚴重,也就不堅持,這才想起來,不禁問道︰「你不是才回來?怎麼就知道棗兒病了?」語氣中,稍稍有些不是滋味。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養兒子,不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雲朝陽自然听出秦婉貞的意思,淡淡一笑,十分從容地道︰「李家派人去催大哥回家。我從那小廝嘴里問出來的。本打算先去看她,不過出去這麼久,還是最掛念娘親,因此先過來這邊。也是和娘說一聲,我一會兒就過去棗兒那里,這幾天也住那邊。」
秦婉貞被雲朝陽哄得心中一片陰雲盡數散開,笑道︰「這是正理,對了,我還有些上好的貝母,止咳最好,你一會兒給棗兒帶去些,千萬要她注意身子,可別落下了病根兒。」
雲朝陽一一答應,又和秦婉貞說了會兒話,見天色已晚,親自侍奉秦婉貞躺下,這才往書房過來。
李和謹一直等在門口,見雲朝陽過來,連忙迎了上去,道︰「姑爺,可人已經在里面了。」
雲朝陽點點頭,站在門口也不急著進去,問道︰「可還安分?」
李和謹想了想,道︰「姑爺召喚,總是不敢走的。」
雲朝陽看了她一眼,了然道︰「怕是沒少鬧你吧?可說了什麼別的不靠譜的?」
李和謹笑道︰「許是說了,不過和謹耳朵不大靈光,忘性也大,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
雲朝陽微微一笑。道︰「真是辛苦你了。」
李和謹道︰「不敢。」
雲朝陽一點頭,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一眼便見到可人像被火燒到似的從書桌後的椅子上彈了起來,十分不安地看著說︰「我……我……是見姑爺遲遲不來……啊……」這才想起來福了個身,道︰「見過姑爺。」
雲朝陽瞄了她一眼,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繞到桌案後,看著被可人坐過的椅子,道︰「我自小不少人服侍,你算是我見過的最悠閑、最會享受的下人了。和謹,把這兒擦擦。」
李和謹何等伶俐,抹布來不及取,用袖子狠狠擦了擦那張干淨得可以照人的紅烏木椅子,才道︰「姑爺請坐。」
可人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身子顫抖起來,她再笨,也听得出、看得見此時雲朝陽平如水鏡的表象下隱藏的冷厲,因此扭著手,怯怯地站著,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雲朝陽伸指模了模椅子,道︰「干淨了不少。」不過卻不做,扭頭看著可人一會兒。才道︰「來人,把椅子搬到院子里去。冬生,去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來。」
幾個下人連忙動作,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搬到屋外的檐下,連一點動靜都不敢發出。冬生飛也似地跑去招集下人,不大功夫,雲朝陽這院子里的丫鬟,老媽,家丁,護院站了一院子。
雲朝陽坐在椅子上,接過茶水抿了一口。道︰「都齊了?」
冬生道︰「除了孫嬸子昨兒下雨摔傷了腿之外,都齊了。」
雲朝陽隨意瞟了一眼,他這院子下人算是少的了,都算上的話也有二十來個,不過此時都站著,沒人交頭接耳,沒人議論紛紛,于是覺得還算滿意,也就沒多少什麼,將可人叫到面前看著,問道︰「剛你去李家,是我將你攆出來的。後來想想,你總算是在棗兒面前得了重用的丫頭,許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來稟告。想來想去覺得不安心,一定要過來問問你。」微微向前欠了欠身,「你剛才,找你家姑娘什麼事兒?」
可人幾時見過這等陣仗,雖雲朝陽的臉色正常的很,說的話也輕聲慢語,她就是覺得很害怕,十分害怕,幾乎有種想從他眼皮子底下逃開的沖動。她瑟縮著,看著雲朝陽,上下牙齒不停地磕踫在一起,磕磕巴巴地說︰「沒……沒什麼……」
雲朝陽道︰「真的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可人飛快地答。
「既然沒什麼,是哪個準許你隨意從雲家出來的?」雲朝陽輕聲問,就好像一柄柳葉刀,悄無聲息地向可人刺去,「你不知道麼?身為下人,沒有差事,沒有主人家的允許,是不許隨意出入的,這是規矩。」
可人搖著頭,道︰「我……我不知道……請……請姑爺原諒……」
雲朝陽笑笑說︰「如果我刺了你一刀,你死了,然後我說,我不知道這一刀會把你殺死。你會不會原諒我?」
可人白著臉,下意識地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朝陽盯著她,向盯著一只獵物,慢慢地道︰「還有,如果無事,你為何要隨意驚擾棗兒?你可知道,她現在正病著,沒工夫為這些那些的事費心思。」
可人又搖頭,「我……我不知道……」
雲朝陽道︰「私自外出,此錯一;無辜驚擾主子,此錯二。可人,你說,我該如何罰你才好?」
可人驚恐地睜大眼,想了半天,才明白雲朝陽再說什麼,也知道他是在說真的,他是真的要處罰她。想起那日罰跪,她知道這次絕對不會比那日請。一時驚恐萬狀之下,急急忙忙地說︰「不……不是……我……我找姑娘是有事的……」
「哦?那你說,是什麼事?」雲朝陽好像十分好脾氣。
「我是想和姑娘說,我不要自己在這里呆著,我要在姑娘身邊。」
雲朝陽道︰「不能心甘情願服從主人的安排,此錯一;妄想改變主人的決定,此錯二。」
可人滯了一滯,連忙又改口,道︰「不……還有事,對,還有事,是……」她絞盡腦汁地說︰「是,是六娘讓我過來與姑娘商量事情……」
「什麼事情?」
可人張了張嘴,拼命想說點什麼,可她平日只管繡花,自覺地位超然,不屑去知道其他人做什麼,所以繡坊的事,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雲朝陽放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茶杯,道︰「在主人面前胡言亂語,前後矛盾,言辭不一,企圖欺瞞,逃避懲罰,此錯一;心中不實,滿口謊言,為人不正,丟主人的臉,此錯二。可人啊,我看你還是不要再狡辯了,多說多錯。」
可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此時她已經看出雲朝陽是打定注意要罰她了,不管她說什麼都挑得出錯來,只得磕頭哀求,「姑爺,可人錯了,請姑爺放過可人這一次。」
雲朝陽道︰「這可不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要是就這樣放過了你,以後我這院子,也就沒有規矩可言了。冬生,請家法。」
冬生愣了愣,雲家雖是大戶,不過也就二十幾年氣候,一代都不到,哪里有什麼家法?而且,有雲家老太爺坐鎮,雲家人小打小鬧是有的,但大事是從來不出的。至于下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實在也犯不上用什麼家法這麼正式的東西。因此,听到自家少爺突然要請家法,他難免呆了一呆。
不過冬生畢竟是自小就跟在雲朝陽身邊的,知道這次雲朝陽是打定主意要給可人一點兒教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于是一愣之下隨即離去,不久,找到一根嬰兒手腕粗細的圓木紅漆混子,平時是用來抬一些輕便的禮盒的。
「少爺。」將棍子用雙手托著拿給雲朝陽看。
雲朝陽掃了眼,道︰「還有呢?」
冬生立時明白過來,讓人拖了一條長凳過來橫在院中。
雲朝陽這才滿意,讓冬生將棍子交給一個結實的家丁,輕聲道︰「初犯,就先打十下吧,聊以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