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唬了臉,「你又問這做什麼?」
李棗兒道︰「不是我想問啊,是雲家爺爺。」將雲大財的情況和執念都說了,「爺爺,大夫說,雲家爺爺沒多少日子了,要是可能的話,就圓了他這心願吧。」
李吉听完,沉默很久才長嘆一聲,道︰「倒不是我心狠,只是那書……我早就把它毀了。」
兩人齊齊一愣,李棗兒道︰「不會吧?爺爺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李吉又是一陣沉默,抬頭看向雲朝陽,道︰「你出去。」
李棗兒忙道︰「爺爺,沒關系吧?」
李吉看了雲朝陽一會,「罷,反正這事與你也有些關系,也不怕你亂說。」對兩人道︰「這事你們听過就算了,切記不可以對別人說。」
兩人連忙點頭。
李吉眯起眼,道︰「當年,我和雲大財都是賺死人錢的,我給死人畫眉眼的,雲大財則做棺材的。做著事的,多少被人忌諱,但越被忌諱,就越出名。為這,我們被抓去給一個貴族修墳,一修,就是十幾年。我們表面上老老實實地干活,其實心里都清楚,一旦那個主子爺葬進來,咱們就都得死在里面。」
這樣事李棗兒在小說里看過,便忍不住插嘴道︰「不是說可以修秘道逃跑嗎?」。
「你怎麼知道?」李吉有些驚訝,「我們當然想活命,但哪里那麼容易?且那些兵卒也都明白的,看管很嚴,我們千辛萬苦才挖了條秘道出來,為這個,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最後臨下葬的時候,又有一批人被殺,只留下足夠封陵的那些。本來我是該被殺掉的,不過修到後面,病死的,累死的,逃跑被打死的……怎麼死的都有,那些兵卒看我身子還不錯,就讓我多活了一刻幫忙封陵,因此總算是逃過一劫。」
李棗兒驚奇不已,道︰「我知道了,那本書是爺爺你從陵墓里帶出來的?可是奇怪啊,爺爺你帶本書出來做什麼?」
李吉苦笑,「也不是我想的,不過是為了避人耳目,把秘道的地圖畫在了那本陪葬的書上而已。」
「那是爺爺想找出這條秘道回去拿金銀珠寶?他不知道秘道在哪?」雲朝陽心里有幾分明了,雲家一夕之間成了大戶,怕是與這事月兌不開聯系。
「他還真是不知道。你爺爺那人,沒幾個人信任他。」李吉搖頭,「不過他想要這書,倒不是圖錢——他跑出來時,也沒少帶。況且我們為了避免出事,出來時已經把秘道封了,」嘆了口氣,「雲大財要那本書的理由,你們一定想不到,他呀,八成是想著自己能成神仙呢。」
李棗兒哧哧笑道︰「這怎麼可能?」
「我也說不可能,可雲大財他深信不疑。說也奇怪,那個陵墓里的陪葬的尸體不易腐爛。因沒見著有什麼特別的寶貝,他就認定和風水有關。偏那書,正是一本風水書,而且是和許多貴重的陪葬品放在一處,他便一心一意問我要這本書,想死後尸體不腐,或許可以成仙復活什麼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不過不管怎樣,書我肯定不能給他。」
李棗兒雖覺不可思議,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科普節目看的多了,也見怪不怪了,雲朝陽卻宛若听天書一般,「尸體不腐爛?哪有這樣的事?」
李吉道︰「就是有啊。只是我想,就算真有什麼靈異神奇之處,也是咱們這些百姓惹不得的,還是少沾為妙。又怕來日這書被翻出來惹麻煩,索性就給燒了。」
雲朝陽道︰「那您怎麼不和爺爺說?」
李吉道︰「我開始是如實說了,可是他不信吶,搬遷時,還拖家帶口的一直跟著我。到底是我磨不過他,定居在了一處。」
「那,我當初問你時,您為什麼不說?」李棗兒問。
李吉笑道︰「我听你來問我這本書的事,就想到那老狐狸一準兒想從你身上打我的主意,正好,我還愁我孫女嫁過去受氣,說有書在手,他肯定不敢對你不好。又怕你不小心說漏了,索性也連你也瞞著。」
李棗兒佩服得直嘆氣,道︰「爺爺你才是老狐狸好吧」
李吉揉揉她的腦袋,「好了,事情你們也知道了,該怎麼和那老家伙說你們自己商量吧。哦對了。」伸手在褥子底下模出一個小盒子,從里面取了一張紙交給李棗兒,「這是我當年從陪葬品里抄下來的做胭脂的方子,都是貴婦用的,我瞧你喜歡鼓搗這東西,拿去研究吧,可有一樣,不準原樣做出來,弄不好要出大亂子的。」
沒想到會有意外之喜,李棗兒接了方子,凝重地點點頭,「我們明白,那爺爺,你先休息。」
服侍李吉躺下,兩人退了出來,對視良久才相信自己沒在做夢。
「真沒想到……」李棗兒說。
「是啊,真沒想到。」雲朝陽也道︰「如此神鬼之事,爺爺竟會這般深信不疑,為此無所不用其極,這時都念念不忘,真是……」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人有千奇百怪的,執著起來是很可怕的。」李棗兒道,古人本來就迷信,又見到點異想,有些想法的,為此著魔也並未不可能的。「為今之計,我們只有拖著了。」
「我還是……」雲朝陽嘆息,怎麼也不能理解雲大財的想法,道︰「也只得如此了。」沉吟一會兒,他道︰「你說,當初爺爺給你的那個貓眼……」
李棗兒抽了口氣,「你不說我都忘了,那玩意放哪了?」
雲朝陽道︰「我也不知道,不是你收的?」
「可是你暗渡陳倉的時候,都弄亂了,我也不記得了。」李棗兒搖搖頭。
雲朝陽有點想笑,可是心情沉重,「算了,什麼事都還沒有,那麼緊張做什麼。我們還是想想,這事怎麼和爺爺說。」
李棗兒道︰「這有什麼難的,只說爺爺已經答應把書拿出來了。不過他做事小心,書藏在別的地方,要派人去取,得好幾天呢。若真逼急了,就編一本,反正風水書都差不多。」
雲朝陽道︰「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說這話的兩人,在當時並沒有想到,這個說法永遠也用不上了。
就在當天夜里,子時剛過,風吹送來夜梟的喑啞的鳴叫,梅普派來的小廝敲響了李家的大門。
雲大財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