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悠然早早起床,出了門,就看到老爺子帶著小石頭在院子里打拳,而曹夫人卻在梅花樹下擲著六爻,用她的話來說,擺弄了一輩子的東西,若是哪天丟下,反倒跟有什麼事沒做似的。
「娘,我進城了。」悠然整理好一切,然後沖著曹夫人道,套了驢,自從他們一家回來居住,便從山下從新修了一條道到這山腰,如今驢車倒是可以直通山上了。
「去吧,小心點,到了城里,干脆去叫禮小子回來,今天也算是個大事呢。」曹夫人道。禮小子如今在城里的四休學院繼續讀書,自悠然一家搬回清水後,大公主和大附馬也在清水買了棟大宅子,一邊辦書院,一邊住。
「怎麼,今天算是文定嗎?」。悠然問。
「是啊,老太妃定的。」曹夫人道,本來,她倒是頂願意雙兒嫁個普通人家的,可沒想老太妃就認準了雙兒。
這時,雙兒從後面菜地里過來,遠遠的听到兩人的說話,那臉便紅了,也有些忐忑。
「雙兒,走,跟我一起進城。」悠然沖著雙兒揚手道。
「去吧,兩人一起有個照應。」曹夫人說著。
于是,悠然和雙兒便一道下山,剛到山腳,就看到蒼伯趕著一大群鴨子往上山去。
「蒼伯,你這鴨子可肥了。」悠然笑著夸了一句。
「這還不是你家那池子好,我這鴨子不用趕,瞧,自個兒往那山上竄。」蒼伯指著前面一個勁走的鴨子,笑呵呵的道。
悠然自然清楚,自從她們回來後,將整坐青雲山包了下來,曹畏又將原來那池子擴大,如今都跟村里的池塘差不多大了,悠然為了弄出好魚,時不時的總要倒點神水下去,于是蒼伯家的鴨子就找準地兒了,每天哪里也不去,只要一放出窩,那準是往上山跑。
悠然呵呵一笑,然後沖著蒼伯擺擺手,這才和雙兒趕著驢車一路進了清水縣,采賣了各種食材,在路過田氏燒雞坊時,卻看紅袖正朝著自己招手。
「你怎麼不在曹縣盯著佔元了?」悠然進了門,先跟福大娘打了個招呼,然後才沖著紅袖道,這妞兒最近盯佔元盯得緊,說佔元發財了,一些個不好臉的女人就盯著她盤里的這塊肉,跟餓狗似的,這形容詞,很是讓悠然囧了一下。
「什麼盯不盯的,難听死了,分錢哪,你不想要錢啦。」紅袖撇了悠然一眼。
「干嘛不要,我如今就靠著這點錢過活呢。」悠然打趣的道。
「扯吧,你那醬坊沒收入啊,真要說,清水第一富婆是誰,我看非你莫屬。」紅袖又白了一眼悠然道。
紅袖說著,又側了臉看著悠然身後的雙兒︰「雙兒啊,還是你厲害,這偷偷的,就把咱們清水縣唯一的縣草給撥了下來。」這縣草之說,是悠然有時無意中說起的,沒想深得紅袖之心,直說,這女人如花,男人如草。
「紅袖姐盡瞎說。」雙兒還了嘴,這丫頭,有了曹夫人在一邊教導,那性子倒是漸漸的放開了些,只是在悠然看來,力度還太小,發展空間仍很大。
「我怎麼瞎說了,昨兒個,王府的采賣在買東西的時候可是到處宣傳了,他們家小王爺要取雙兒姑娘了。」紅袖呵呵笑道。
雙兒立時羞紅了臉,不理她。
一邊的悠然卻捂著鼻子︰「我怎麼就聞到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啊。」
「切,以前那愛慕之意不過是少女情懷罷了,還是佔元好,如今咱們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紅袖大咧咧的道。
一邊的雙兒抓住了機會,羞著臉道︰「沒羞的,還沒成親呢。」
「沒成親怎麼了,他還能跑出我的五指山啊。」紅袖卷著袖子,很有一股子悍樣兒。
「雙兒啊,你可得跟我學學,那小王爺可也是個花花腸子的,你要是不看好,小心他爬牆。」紅袖繼續埋汰。
「不跟你說了,大嫂,我們去找禮小子。」雙兒有些扭捏的對悠然道。
「好,走了。」悠然將紅袖遞上的銀票收在懷里,然後又同福大娘告辭。
兩人出了門,悠然看雙兒的眉頭皺著,不由的問︰「怎麼了?」
「那個,小王爺是挺花花腸子的。」雙兒對著手指道。
「呵呵,雙兒這會兒擔心啦,那娘怎麼教你的?」悠然好笑道。
「娘說,先抓住他的胃,再抓住他的錢袋。」雙兒紅著臉道。
「就這些還不夠,還得迷住男人的心。」悠然補充道,曹夫人別看著溫柔慈祥,其實鬼主意挺多。
「那……怎麼迷住男人的心啊?」雙兒紅著臉。
「自然是先上床上把他迷的欲先欲死嘍。」悠然好笑的道,一邊的雙兒那臉立刻染成紅布,死掐了悠然的腰一把︰「嫂子,沒個正經。」
「這可是再正經也不過的了。」悠然回道,不意外的,看到雙兒前面小跑了。
轉眼,兩人到了四休書院,一進院子時,就看到四休先生正跟兩人說著話。
四休先生看到悠然,便沖著悠然招手道︰「悠然過來,這位是文侍郎,他來請曹夫人進京的。」
「請我婆婆進京,有什麼事嗎?」。悠然好奇的問。
「是為了天機壇的事兒,這天機壇雖然崩塌了,但它還是我大周的象征啊,所以,年初,朝廷還是在泰山重修了天機壇,這回,是要請曹夫人去做啟壇儀式呢。」那文侍郎道,雖說這曹家如今都辭官歸隱了,但卻沒有一個人小看曹家,別的不說,就那曹畏同太子的關系,太子說了,曹畏就是他過命的兄弟,有太子這般話,誰還敢小瞧,何況,曹畏的娘子又是大公主的女兒,因此,這文侍郎對悠然說話那是一點官架子也不敢擺。
「嗯。」悠然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子,辦啟壇儀式那是非曹夫人莫屬了。
于是,那文侍郎就準備跟悠然和雙兒去柳家村,只是悠然想著還要去自己的醬菜鋪子看看,就讓雙兒一人帶著文侍郎先回去。
悠然的醬菜鋪子仍是原來她南市的宅子的那個門面。邊上開著瓜兒的粥鋪,瓜兒那粥鋪雖然生意沒有以前悠然那時候好,但也不差。
悠然先進了醬菜鋪子,那金嫂正在忙活,見到悠然,便道︰「東家,新一批的醬菜能上架了吧,這上一批已經快賣完了。」
「快了,下午的時候,我讓人從村里送過來。」悠然道。
「嗯。」金嫂道,說著,又把上個月的明細賬拿出來交給悠然,悠然收在懷里,這時,有客人進來買醬菜,悠然便離開,去了隔壁的粥鋪。
瓜兒和她娘正在忙活著。
悠然一進門,就看到坐在窗邊一張桌子喝著粥的雲先生。不由的上前打招呼道︰「雲先生好。」
「呵呵,唐娘子好啊,自上回一別,可是有一年沒見了。」那雲先生淡笑著,依然是溫潤如玉。他如今接遞了秦家的家主,又被四休先生聘為教學博士。
「是啊,雲先生最近可好。」
「好于不好都這般,這世間,生是浮雲,死是隆土。」那雲先生仍是淡笑的道。
于是只是悠然發現,這雲先生的性子除了溫潤以外,多了一股子清冷和蕭瑟,還有一股子看破世間的味道。
悠然一時也不知該跟他說什麼,便隨便聊了幾句,然後告辭,還要去一趟明月閣,跟他們結上個月醬菜的款子,于是就抄了小路,還記得很久以前,她和禮小子去明月閣送醬菜時,也是抄了這條小路,還正好跟當時還是曹縣令的曹畏想遇,對了,那小巷子里,還有一陳宅子,住著那個叫大壯的,只有一條腿一條胳膊,可依然豪氣沖天的要再上戰場的大壯。
正想著,正好路過那小院,卻听里面傳來豪邁的歌聲︰「……壯士饑餐胡虜,笑談渴飲匈奴血……」
悠然一愣,怎麼曹畏在里面,昨晚沒听他說要下山啊,于是,悠然便站在外面的掂腳石上朝院里看,果然的,曹畏又在跟那個大壯在喝酒,只不過,這次,邊上多了一個倒酒的女子,年約十七八歲,一身青衣,身上還帶著孝。
「曹大哥,我爹的後事多虧你幫忙了。」那女子彎著腰道。
「李將軍的事那便是我曹畏的事,想我這條命,便是李將軍幾次在戰場上救回來了,芽兒不要客氣,只可惜我們去遲了,李將軍已然故于戎地。」曹畏長嘆了一聲道。
那叫芽兒的女子點點頭,臉上有一絲戚楚的笑容︰「我爹在泉上都不甘心哪,到現今,他到底是叛國賊還是抗戎英雄都不能確定。」
「芽兒姑娘想開些,當初李將軍為了保太子的安危,接受了戎人的授官,也是無奈之舉,只是卻叫朝中那些個奸人混說一氣,如今,怕只能等以後太子上位才能平反了。」一邊的大壯道。
「也只能如此了……」那叫芽兒的女子長嘆一聲,然後又幫著曹畏和大壯倒酒。
「曹大哥,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香榛炒蛋。」那芽兒為曹畏夾著菜。
這時,屋里又傳來巨烈的咳嗽聲。
「娘。」那叫芽兒的女子又飛快的進了屋,不一會兒,扶了一個中年婦人出來,那婦人臉黃似金,芽兒在一邊幫她順著氣。
「芽兒,我上回給你的水你沒上夫人喝嗎?」。一邊的曹畏皺著眉問。
「喝過了,當時好了不少,可是這兩天卻又厲害了。」那芽兒道。
「不用了,你們別為**心,我的身子骨自己知道,已然油盡燈枯,即便是再好的靈丹妙藥,怕也是于事無補。」那婦人道,從在院子的樹下,曬著太陽。
這時,悠然才想起,前幾天,曹畏是問自己要過神水,原來是拿來給這婦人喝,如今听這婦人這般說,看來這神水也不是都有效的,至少必死之人怕是救不了。
這時,悠然皺著眉,這一對母女應該是李將軍的妻女,也不知曹畏什麼時候把人接來的,悠然知道,曹畏對他那些個戰友是很照顧的,尤其是那李將軍,曾多次救過他的命,如今李將軍亡故,照顧他妻女也是應該,只是這人,怎麼從不跟自己說,尤其是如今,看這芽兒和曹畏這般和諧的樣子,悠然心中還是有些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