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章清亭怒氣沖沖的大步向前,一路在心里把那年輕人詛咒了無數次。
張金寶大氣也不敢出,跟在後頭老老實實,心中卻在不住猜疑。
那年輕人說話行事文縐縐的,分明就和村里的教書先生一個德行。在這附近的年輕人當中,只有趙家那個病鬼秀才符合年齡。可那人不是病得快死了麼?怎麼還能生龍活虎的一大清早出來趕路?
還有大姐也是,先前只覺得她走路奇怪,怎麼連說話也和那秀才一樣,讓人听不懂起來?
這問題太復雜,不是他這個腦袋想得出來的,不想也罷。
在章清亭的怒氣之下,這接下來的路程快了許多,不多時便到了市集。
瞧見著名的殺豬女狀元又回來了,街坊們熱情的打著招呼。
「張家大閨女,今天上哪家殺豬啊?」
「听說你要嫁人了,那以後還干這行麼?」
「肯定還是要干的吧,要不咱家下回殺豬找誰去啊?」
「噯!這怎麼訂了親還變害羞了,都不搭理人了。哈哈!是不是要做秀才娘子了,也得裝小姐啊?」
……
章清亭面無表情,一概不理。心里卻著實生氣,這都是些什麼人哪!這張蜻蜓也是,自甘墮落,干什麼不好,非得去殺豬!丟人之極!
「大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張金寶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問詢。
這集市並不大,就兩條街的商鋪,章清亭就算不認路,也很容易瞧見一個大大的「當」字招牌在半空中悠閑的晃蕩著。
「當」的一聲,章清亭把牛耳尖刀拍在高高的當鋪櫃台之上,話也只有一個字,「當!」
「大姐,你這是要干什麼?」張金寶臉色變了,他雖不懂事,也知道這再窮也不能當吃飯的家伙啊!
當鋪老掌櫃從小小的窗口里探出花白的腦袋,「啊!是張家大閨女啊,你怎麼連這刀都當了?」
「能值多少?」章清亭懶得廢話,這全家看來看去,就這一把刀還值倆錢。不當它,今天的早餐在哪里?
「唔……」當鋪老掌櫃有些猶豫,「你要當多久?」
「死當!」章清亭答得斬釘截鐵。
張金寶臉都綠了,大姐這是下了狠心不干活了。他忙從褲腰帶里摳出三文錢來,「大姐,您別著急,我這兒還有幾文錢,咱家今天還能過,別當這刀啊!」
原來還攢著小私房,我說那個家怎麼窮成這樣!章清亭不動聲色的把錢接了,回頭道,「掌櫃的,您快開個價吧!」
老掌櫃見她心意已決,這才拿起刀仔細觀察,刀是好刀,用的人也很是愛惜,雖有些舊了,卻連一個缺口也無。這刀市價便是三十文一把,都是老熟人了,老掌櫃沒有開虛價,「死當十五文,活當七文。」
「死當。」章清亭有些不耐的重復了一遍。
老掌櫃再不多言,掏出十五個銅板隨同契約遞了出來。
章清亭見只有硯台,有些訝異,「筆呢?」
這回輪到老掌櫃的訝異了,這張家大閨女還能寫字?
章清亭接過筆,剛寫了章字起筆的一點,忽然覺得不對,就勢改成了張蜻蜓三字。
倒是讓老掌櫃拿著這份契約眯著老花眼瞧了半天,這丫頭,怎麼還能寫得一筆好字?
身上有了幾個錢,章清亭心情好多了,尋思著得先弄點東西吃,再尋家客棧住下,那露天席地的經驗有過一次足矣,她可不想再來二回。
「包子饅頭!熱騰騰的肉包子大饅頭!」
伙計賣力的吆喝和香噴噴的味道吸引了章清亭的注意。一共就十八個銅板,她還不至于好高騖遠到要下館子的地步。
「這包子多少錢?」
「包了一文錢一個,饅頭一文錢倆。」
看著那足有家里四五個小籠包大小的肉包子,章清亭只買了一個。
「大姐!」背後有個跟屁蟲很夸張的咽了咽口水,見章清亭冷冷的眼神,忙道,「我吃饅頭就好!」
章清亭不悅歸不悅,還是又遞了一個銅板過去,張金寶歡天喜地的拿了兩個大白饅頭,啃得開心。
「大姐!」忽然又有人在身後弱弱的叫喚,扭頭一瞧,居然是張小蝶那丫頭,賠著笑臉迎了上來,「我怕大姐要幫手,所以就跟了來。」
早不出來晚不出來,一有吃的就跳了出來。這家子是屬蝗蟲的麼?章清亭臉色不善的往她身後一瞟,心想要出來就一次出來,別費事的一個個的往外蹦達。
張小蝶明白過來,「大姐放心,我出來的很小心,後面再沒人跟著!」
章清亭正想扔個銅板給她,忽地想起張金寶偷攢的私房錢,有些鬧心,「你身上就沒錢麼?」
「當真沒有!」張小蝶連連擺手,又討好邀功的道,「不過爹手里還藏著兩個錢!」
章清亭賞了一個銅板給她,心里算計著,回頭要怎麼把那干巴老頭的錢給摳出來。
張小蝶有樣學樣的,買了個大肉包子啃上,不過她可學不來大姐如今的斯文優雅,三口兩口便啃了個干淨,嘴角一抹油,覺得不太飽,暗悔還是應該買兩個大白饅頭才合算。
先得解決今晚的住宿問題,到了客棧一打听,最便宜的單間都要十文錢一晚。一共就剩十五文,這可怎麼住得起?
張金寶胡亂出著主意,「大姐,通鋪便宜,兩文錢一位,咱們一家七口人,可以佔半間房,到時把最好的一塊留給你。」
章清亭很是無語,她才不要和這家人再擠在一起!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這工夫在我耳邊嘮叨,就不知道在街上去找點活干?」
呃,張金寶被罵得不作聲,低著頭裝聾作啞。
掙錢?他可沒大姐的本事。只要有大姐在,總餓不著他們。
章清亭忽然開始明白張蜻蜓要上吊的心情,就象現在,她就很想兩眼一閉,啥事不管。偏偏身後的人如影隨形,根本不讓她消停。
可章大千金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凡事除了講究表面的穩如泰山,也還識得大體,明白甚麼叫做輕重緩急。
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而是要想法掙出銀子來,起碼得解決自己的溫飽和住宿問題。而最能代表一個地方經濟與生計狀況的,當然就是市集。
章清亭拿出逛街的勁頭,帶著倆跟班,慢慢悠悠打量著這個小市集。
北安國以畜牧為主,扎蘭堡一帶水草豐美,也算是北安國中等富裕的地方。
普通農戶,如張家之前,都是種田種菜、養豬喂雞。薄有資產的人家就會養幾只牛羊,只有少數真正富裕的人家才開得起牧場,養得起馬。
馬者,甲兵之首,國之大用也。
這是章清亭的父親大人,也就是南康國從三品太僕寺卿章致知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他這個官兒,管的就是全國的馬政。
說白了,那就是一個弼馬溫!不過這也只有母親大人才敢背地里調笑幾句,但是一家大小耳濡目染,對這馬經還是多少有些了解。
南康國土地肥沃,多以農耕為主,養馬規模並不大,多為官家操持,主要用于軍隊備戰和皇親國戚們使用,少量劣馬才賣入民間犁田代步。
不若北安國,養馬業才是朝廷的重要經濟支柱。官家與民間富戶,皆有選育。且看這街上有一多半的鋪子是跟馬有關的,便可知其繁榮程度。
章清亭很是感慨,要是她老爹來這北安國做官,恐怕就不用老是抱怨不受朝廷重視了。
可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怎麼解決今晚的食宿問題?就算手里的錢只管她自己也就最多支撐一晚。唉!真是讓她煞費苦心。
驀地,就听身後一直安安靜靜的張金寶猛地一聲大喝,「站住!別跑!」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他人沖了出去。
同時沖出去的還有張小蝶,不過她沒忘撂下一句話,「爹在那里!我們去堵他!」
章清亭只覺眼前一花,兩條身影就沖出十幾步外。這還真是動如月兌兔啊!
她忽然有了個主意,讓這一家子去逮兔子說不定還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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