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被張家那三口前呼後擁著,如女皇般出了銀鉤賭坊。
這幾十兩銀子在她眼里不過是筆小財,但在普通人心目中可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以前殺豬掙錢的張蜻蜓是家里的頂梁柱,現在坐擁巨款的章清亭簡直成了家人心目中的財神女乃女乃,非得高供起來伺候不可!
「閨女,這錢……」
張發財剛想開口打這筆錢的主意,就被另兩個不孝子女給頂了回去。
「你少動歪腦筋!這是咱們拿自個兒的小命博回來的,可沒你什麼事!」
章清亭聞言,涼涼的插了一句,「那是不是說,這錢得算你們倆的?」
一雙弟妹立即氣焰全無,點頭哈腰,「哪能呢!大姐,這是你辛苦掙回來的,當然得你說了算!」
「可這里面,最早還是我出的本錢!」張發財很是不甘的嘟囔著。
章清亭笑得更冷,「那請問,你的本錢又是打哪兒來的?」
張發財不敢言語了,如縮頭烏龜般退了回去。
章清亭掃了眾人一眼,這老虎不發威,還把我當病貓了!
「你們都給我听好!這筆錢是我掙回來的,要怎麼用,該怎麼用全憑我高興。你們誰不服氣,我現就一人給上二錢銀子,自己回賭坊掙去!」
各人都不敢言語了。
「眼皮子恁淺的東西!才多點錢就急眉赤眼成這樣?」章清亭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這兒最好的裁縫鋪子在哪兒?還不快帶我去!」
「我知道!」張小蝶沖到了前頭。
但凡女孩子,就算再窮,什麼也買不起,這市集上最好的裁縫、脂粉鋪子還是都很清楚的。
這小地方當然不能跟南康京城比,但章清亭也非昔日的官家千金,挑挑揀揀了大半日,也只是從里到外選了兩身中檔細布衣裳,一套梳洗妝奩用具而已。一共費去銀五兩三錢。
張金寶很是殷勤的捧著匹俗艷的錦緞幫那店家推薦,「大姐,你選這個貴的!才十兩銀子,趕明兒再打一場掙回來就是!」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真是既沒眼光又沒頭腦!
今日這一戰之後,哪里還會有人那麼傻,拿著十五兩銀子巴巴的找她打馬吊?這種一錘子買賣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她也是因為攻其不備才能佔到便宜。要是真的來了高手,她也不一定就能穩贏不輸。
張小蝶就識時務得多,拿了套最普通的土布衣裳比劃著問道,「大姐,能……能給我也買一身麼?」
章清亭瞧了瞧她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舊衣裳,再瞅瞅那一對父子身上破破爛爛的乞丐裝,想了想,問道,「你可會針線裁剪?」
張小蝶立即縮了手,閉上嘴搖了搖頭。
真是夠笨的!這麼大個丫頭除了斗嘴,什麼都不會。
章清亭叫來小二詢問,「若是買最便宜的六套成衣是多少錢?若是買這種料子訂制又是多少錢?」
她在內宅之中,每月也只有二兩銀子的月例,不僅要管著自己添置東西,還得上下打點那些伺候她的丫環婆子們。不會算賬,那可怎麼成?
听小二把賬一報,章清亭迅速得出結果,買成衣。雖然大小顏色沒那麼合適,但價錢卻要更便宜些。又是一番挑揀,選了五套做工扎實些的成衣。倒是張小蝶,到底憐她是個女兒家,額外開恩,許她自己挑了一套稍好些的布衣,這一共又費去三兩二錢銀子。
采買完畢,拎著大包小包,章清亭就領頭直奔早上去過的客棧投宿。
自己當然是要了個單間,又給他們包了個大間,兩條長炕,中間讓伙計拿個簾子隔開,一樣的十文每晚。
眼見天色已晚,她把那三人都打發回去,收拾收拾家里能用的東西,還得把那余下三人接來。
章清亭讓伙計給自己準備了浴桶熱水,要把這具身體好好的洗洗干淨。
如今衣食已足,人才有能力也有閑心來講禮儀。章清亭開始細細的打量這個前任張蜻蜓留下的軀體。
粗糙!
是章清亭下的第一定義。
這指甲太短,胳膊太粗,頭發太黃,皮膚太黑,處處都留著風吹日曬,長年勞作過的痕跡,章清亭很是不滿的挑剔著。
不過幸好還算年輕,除了在外的手腳頭臉,里面的皮膚還算細膩。當然沒有自己以前的白皙,卻呈現出一種健康的淺蜜色,勻稱有力,沒有一處多余的松垮垮的贅肉,倒也並不令人嫌棄。
在模到胸前腰下時,章清亭有些心虛的紅了臉,象是在偷模別的女子。
這農家女子,發育得可比官家千金要豐滿許多,胸部飽滿豐隆得讓章清亭很是不好意思,而那挺翹渾圓的臀部和並不過分粗壯的腰肢也讓她很是新奇。
這就是通常所說的珠圓玉潤吧,雖然比不上自己的精致玲瓏,但也算差強人意。
梳洗畢,換了身新衣裳,章清亭覺得渾身上下都輕松了一大截。開始對著菱花鏡端詳起自己的眉目。
估計平日里從來沒有保養過,張蜻蜓臉上的皮膚比身上還要黑且粗糙一些。生著北安國人常見的鵝蛋臉,富態圓潤。五官還算周正,一雙大眼楮很是精神,透著靈氣。只是眉毛太粗,又沒有修飾,所以顯不出來。
鼻子還行,嘴巴雖然略大了些,兩片紅唇又略厚了些,但配在這樣一張臉上,還算協調。只是牙齒實在太黃,一定得用青鹽好好刷刷,不行就去藥店里配點藥材來擦洗。
一時想起方才她花十文錢買了一個馬尾刷牙子時,那家人活象吞了個鴨蛋似的表情,就知道他們肯定從來沒有刷牙的習慣。
章大小姐鄙夷的皺了皺鼻子,轉而安慰著自己,既來之,則安之。把這身子好好保養個兩三年,應該會慢慢漂亮起來的。
她定下心來,拿起小刀,先是細細的修了個眉型出來。人一下就順眼了許多,都不用炭筆描畫。再抹上香脂,涂上脂粉,整個人的五官就柔和精致了許多。
把長發擦至半干,用新梳子蘸上桂花油細細的梳順,配合著這臉型,精心的挽了一個雙環髻,把下剩的長發松松的編了幾條粗細不等的發辮,配上身上這套絳紅色的衣裳,整個人感覺就象換了一個人似的,顯得年輕活潑又可愛俏皮。
這可不是吹,章清亭做大小姐之時,鎮日吃飽了沒事,除了修習必要的功課,就是研究如何穿衣打扮。深宅大院里,一堆女人無事可干,成天就是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攀比來攀比去,這樣本領就跟她打馬吊似的,幾乎是與生俱來。
想起方才自己大殺四方那場戲,章大小姐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她們南康國官家女眷,閑來消遣,最喜歡的就是打馬吊了。幾乎是從落娘胎起,就在馬吊桌旁長大。南康國的打法花樣可比這兒要復雜得多,牌也多出來春夏秋冬,梅蘭竹菊八樣共計三十二張。一共一百六十八張馬吊牌,章清亭熟得就跟自己的手指頭一樣,閉著眼楮也從不會出錯一張。今天那伙人,也合該他們倒霉,撞上了自己。
收拾停當,章清亭前後左右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很是滿意。只是沒有首飾,顯得過于素淨。
要不,明天去買幾件?
金的太貴且招搖,珠花倒是好看又便宜,只是日後變現不易。莫若去打幾件銀飾,既低調,又隨時可當現錢使。
唉!可憐她這朱門繡戶千金女,竟淪落得為了些許銀錢斤斤計較。什麼世道嘛!
章大小姐正在這兒一面盤算,一面自怨自艾。忽听得有人敲門,這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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