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材將章清亭拉回屋。閂了門才低聲道,「別瞧啦,人都走了!」
「你瞧見了?什麼人?」章清亭的八卦之心也在熊熊燃燒。
「就是今兒在那店里遇到的貴公子!想來是一路派人跟著我們呢,方才打發小二進來把阿禮叫了出去,不過沒說幾句話就回來了。」
章清亭很好奇,「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趙成材往窗戶那兒一指,「這下頭正好是條僻靜胡同,他們就在那兒見的面。」
章清亭恍然大悟,「那他們說了些什麼?是要帶阿禮走麼?」
「我一讀書人,怎麼能隨意听人家牆角?」趙成材很是正氣,隨即搖頭,「估計不是帶阿禮走的。咱們今兒能遇上,很是偶然,想來是故人重逢,來打個招呼問聲好吧!」
章清亭點頭,卻又有些惋惜,「其實走了也好。」
「何出此言?」趙成材來了興致,那是相當的贊同。
章清亭白他一眼,「你一讀書人,打听這些干什麼?」
趙成材討個沒趣,忽地想起白日之事。嘟著嘴道,「娘子,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
「說!」
趙成材瞟了她一眼,「你以後當著外人的面,能不能別給我下不來台?多沒面子!今兒在外頭都說了我兩回了,還有,就算是我幫你討價還價,你知我知就行了,干嘛非在外人跟前說?弄得人笑話!」
章清亭明白了過來,小鼻子一皺,嗔他一眼,「小氣!」
「這可不是小氣不小氣的事兒!」趙成材鼓著腮據理力爭,「男子漢大丈夫在外頭總要個臉面的,老被你說來說去的多沒意思!若是在家還無所謂,可在外頭,你總得給我留幾分顏面!反過來想想,若是我當著外人,哪怕是弟妹的面說你長短,你覺得好意思麼?」
這個說的也是,章清亭猛地記起,之前當著眾人夸玉蘭,批小蝶,弄出好大場風波來。這玩笑歸玩笑,可口舌之間還真得注意分寸,「行了,我記著啦,以後在人前再不說你就是!」
這還差不多!趙成材心滿意足。「那咱們也早點歇著吧!養足精神,明兒出去玩玩!」
他自向床上抱了一床被褥下來,就拿桌椅一拼,勉強縮手縮腳的睡下了。
章清亭看得別扭,「你這樣怎麼睡?小心晚上掉下來,倒不如在這床下踏腳上將就一夜吧!」
趙成材已經躺下了,懶得再動,「就這樣吧,挺好的!你瞧,連翻身……」
話還沒落地,人咕咚落地了,章清亭看得咯咯直笑,「瞧還說嘴不?」
趙成材揉揉腰腿,沒好氣道,「你不說拉一把,還看笑話兒!你快先歇著吧,我才好打鋪啊!」
章清亭一笑,自到屏風後頭洗漱了,上床躺下。趙成材尋了塊抹布,把床下長踏腳擦干淨了,才打了個鋪。又拿凳子擋著,重又睡下。
章清亭從帳子里頭瞧著好笑,故意等他要熄燈了才道,「你干嘛把那凳子豎著擋著?不如把它橫下來,豈不更加便利?晚上還不會硌著你。」
趙成材想想也是啊,皺眉道,「那你怎麼不早說?」
章清亭得意的一笑,「我就想看著你瞎折騰!」
秀才忿忿甩去幾把眼刀,「果然最毒婦人心!」
章清亭越發得意,「你再不服,我再給你挑幾樣!」
「甭客氣!心領了!」
兩人一面拌著嘴,一面咕噥著睡下了。
翌日清早起來,洗漱之後,用過素齋,租了一輛車,趕往龍王廟燒香。
車到山前,來進香的善男信女是絡繹不絕。這小山包不高,但香火頗盛,被廟祝收拾得花木蔥籠,倒頗有幾分可觀之處。
在山腳下打點了幾樣果點祭品,買了香燭紙錢,一行人緩步徐行,拾級而上。
方德海走得慢,便道,「你們年輕人不用等我,倒是比比看誰先到得早,能燒上頭一柱香才是!龍王爺若是有知,定體諒我老人家腿腳不便,縱是晚到會兒。也不會怪罪的。」
「爺爺!那我可不客氣啦!」方明珠慌慌張張就拿著香往上跑。
張小蝶急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瞧這倆丫頭急的!又不是趕著上花轎!」張金寶帶著兩個小dd猛追,「咱們也快點,別讓她們搶了先!」
後頭幾人倒是不急不徐的依舊慢慢走著。
方德海望著趙成材打趣,「你不著急啊?」
「我有什麼好著急的?」趙成材詫異,隨即笑道,「功名之事,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盡力就好。」
方德海呵呵笑道,「那子嗣之事呢?」
秀才臉一下紅了,不期然與章清亭對視一眼,二人更是尷尬。
章清亭忿忿的白了方德海一眼,「就您老最愛捉弄人!」
她快步要走,方德海在後頭哈哈大笑,「瞧她,還是著急的!」
章清亭越發羞惱,卻又不好意思回過頭來,索性快步走了。
晏博文瞧瞧他們二人,扶著方德海,心中卻是說不出什麼滋味。
昨日他雖是極力避開,還是給舊時友人撞見,並一眼就認了出來。從前都是並轡齊鞍的貴公子。如今卻有如雲泥之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縱使相逢,卻寧願不識了。寒喧兩句,也就無話可說了。其實心里不是沒有掂念的,只是不敢問,怕問過了,就忍不住牽掛,牽掛了就忍不住想要回去,若是回去了,那才真正是無地自容吧?
晏博文心里沉甸甸的壓著傷痛。倒是誠心前來參拜,想祝禱所有牽掛的家人,平安康寧。可他的家人呢?會牽掛他麼?
那上頭到底是讓方明珠搶了眾人的第一柱香,不是她最快,而是大伙兒故意讓著她的。
小姑娘的心事如林間潺潺的小溪,透明清澈得一眼望得到底。章清亭只好奇,弟妹們都許了什麼願。
張金寶嘿嘿笑說,讓銀寶元寶許了願要好好讀書,將來考個秀才,讓老爹再也不能吃肉。自己許的願是讓大姐的房子賣個好價錢,一家人能過上好日子。
章清亭點頭稱善,還算是有點意思了。那張小蝶呢?
這妹子也不害臊,直接就說,「我希望將來能找一個象姐夫那樣的相公,再多學點大姐的本事,日後也能開個小店!」
做夢吧!章清亭白了妹子一眼,心里有點不舒服,「還沒學會走就想飛了?能順順當當嫁出去就不錯了!」
「大姐,那你要求什麼?」
章清亭冷哼一聲,「不告訴你們!」
張小蝶笑道,「大姐,你就求早生貴子吧!」
「大姐才沒那麼沒追求!」張金寶道,「大姐肯定是想生意興隆,買賣掙錢!」
方明珠道,「這有什麼好爭的?大姐兩樣都求,不就完了?」
章清亭卻不置可否,她心里也是有所求的,求了什麼?不可說,佛曰不可說。
一時後頭人也上來了,各自參拜。
趙成材跪在神前時,心里有一瞬間的迷惘,要求什麼呢?
方德海把章清亭往前推,「你們兩口子一起求,龍王爺肯定更顯靈的!」
章清亭耳根發燙,轉身欲走。
張發財嘻嘻笑著,把女兒攔住,「沒事兒!你就去跟女婿一起求求吧!確實也該生個一男半女了。」
眾人跟著起哄。方明珠強拉著章清亭去趙成材身邊跪下,「沒瞧見你們拜天地,瞧你們拜神也好啊!」
章清亭和趙成材面面相覷,臉更紅了,上回拜天地那叫一個往事不堪回首!
章清亭橫他一眼,帶著三分嗔惱低聲道,「咱們各拜各的,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趙成材瞧她一眼,心里知道自己求什麼了。
拜完了神,下山回到市集,用過午飯,大伙兒又出來逛逛。見這兒布匹批發行市里東西著實便宜,章清亭便欲給趙成材扯兩身春衫,趙成材卻只肯要一身,非要她給自己也買一身。章清亭給他挑了件沉穩的藍色,也自己挑了件柔和的松香色。
可最後結賬時,趙成材卻瞧見她又讓人多拿了身男式紫色衣料,以為還是給自己買的,也不點破,只是心中暗喜。
至晚進了船艙,趙成材才悄悄問她,「你今兒許了什麼願?」
章清亭正望著窗外的繁星,怔怔出神,一時回頭幽幽嘆道,「我只求了一個人的安寧。」
趙成材會過意了,以為她說的是自己,沒往心里去,卻赧顏訥訥道,「我求的是,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章清亭听得大窘,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這死秀才,想什麼呢!別過臉去,再也不肯瞧他一眼了。
待船到橋頭,也是天色大明了。一行人雇了車馬,回家收拾妥當後,趙成材拿了學堂所用之物,帶著票據,先回衙門復命了。
反正是啟蒙學童,東西不拘太好,是個意思就行。婁知縣沒什麼意見,只是讓他抓緊籌備開學之事。
郡里的任命已經正式下來了,婁知縣辦完這開學典禮,就得啟程趕赴京師。除了收拾自家行裝,就是這學堂開辦大典了。此事已經上報郡府,知府大人很是滿意,來信多有褒獎。所以這最後一樁事情,一定得干得漂亮,不能出一丁點子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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