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鬧,好好的端午節。硬是沒了氣氛。
悶悶的用過晚飯,牛姨媽當著眾人的面問兒子,「旺兒,明兒姐姐和娘家去,你是跟我們回去,還是留下讀書,你自個兒選一樣。」
啊?牛得旺瞪大了眼楮,「姐姐……姐姐不能留下麼?」
趙成材听了卻心頭一松,知道姨媽這就算是相信他們了。
牛姨媽搖頭,「這兒有壞人想欺負姐姐,只怕姐姐回咱們家去還更安全些,起碼得避避風頭,這三五個月都不能過來了,不過娘還是時常會過來的。你一人在這兒,怕不怕?」
這個……牛得旺還當真要好好想一想。
張銀寶拍拍牛得旺,小聲商量,「旺兒你別怕,晚上住我那屋,咱們一起上學去!」
張元寶也湊了上來,「要不我也跟你們住一屋,那你總該不怕了吧!」
牛得旺下定了決心。「那我不走了!」
牛姨媽微笑,「那旺兒在這兒可要听大表哥、大表嫂的話,好好讀書,跟同學們相處,知道嗎?」。
牛得旺重重的點頭,「那您可要常常來看我!」
牛姨媽慈愛的撫著兒子,「那是自然!」
飯後,趙玉蓮主動找到大哥,把今兒怎麼遇到薛子安,又怎麼遇到賀玉峰以及孟子瞻的事情一說,「若是下次遇到那位孟公子,還請哥哥多多致謝。」
趙成材皺眉沉吟,「這位孟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咱們這兒沒听說過有姓孟的大戶人家啊!」
章清亭道,「會不會是路過的?恰巧遇上了?」
趙成材搖頭,「咱們這扎蘭堡一無風景名勝,二無經商口岸,就算是馬商,這個春季也不是購馬的時節,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憑白無故的路過?況又不帶行李,還主動出來管這樁子閑事……啊!」他猛地會意,「這會不會是新任的縣太爺?」
「那也太年輕了點吧?」趙玉蓮很是疑惑,「瞧起來竟與哥哥差不多年紀呢!倒象是富人家的大少爺。」
章清亭卻越發肯定了,「那就更有可能了!若當真是如你說得那麼出挑的人物很可能是世家子弟,都是有世襲的爵位和官職的。象幾歲的公侯,十幾歲的一二品大員在朝廷里都是不鮮見的。只是若是這樣家世的子弟,多半留在封地或是京中為官了,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外派到咱們這個小地方來當縣令?」
趙成材想到了一種可能。「那會不會是朝廷放出來歷練的?」他自己又搖頭否決了,「若是歷練,須得到邊關或是有災情的地方去,咱們這兒風平浪靜的,讓他來歷練什麼?干得再好也沒個功績出來。」
章清亭忽地皺眉道,「倒是還有一種可能,不過也不太象啊?」
「你且說來听听!」
章清亭小聲道,「朝廷外放,無非兩種可能。一種就是你方才所說的,歷練之後要提撥。另一種,那除非就是他得罪了龍顏或是朝中權貴,被降職罷黜來的!不過那種情況,也多半會被流放到塞外蠻荒之地,咱們這扎蘭堡也不夠格呀!」
趙成材想到了第三種可能,「那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就是他確實得罪了什麼人,但是自家勢力也還算大,故此沒有流放到邊塞,而剛好我們這兒有個缺,就折中把他派來了。」
章清亭點頭,「那就只有這一種解釋了!不過。他若是縣太爺,為什麼來了也不上任呢?」
忽地,她和趙成材腦子里俱想到了一種可能,二人面面相覷,彼此眼楮都瞪得跟銅鈴似的,不約而同的失聲驚叫,「他是在暗訪!」
「那我們的馬場!」章清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得趕緊去給陳師爺送個信兒!」
趙成材臉色凝重,卻斷然道,「坐下!已經遲了!」
「那該怎麼辦?會不會把我們的馬場收回去?」章清亭可真著急。
趙成材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驚慌,在屋內來來回回踱了幾個圈,臉色卻緩和了下來,「馬場沒事!咱們一應手續俱全,況且是那些債主同意了的。就是扯起來,也可以說是瞧那些債主們討債艱辛,所以就提前關照了咱們,到時最多治陳師爺一個辦事不公的罪名,革了他職就是了。陳師爺這麼大年紀了,就是再干也干不了幾年,他自己在給我們辦時就做好準備的。有了那套院子,他下半輩子的養老就不愁了。我明早去一趟衙門,提醒他等交接完了主動請辭吧,那個師爺的差事不要也罷了!若那人真是縣太爺,他要覺得咱們這事辦得不妥,早就跳出來說話了,可他沒吭聲,就證明不是太要緊。」
章清亭听他分析得透徹,這才放下心來。「可他老這麼遲遲不上任,還在等什麼?」
趙成材想了想,「就依他處理玉蓮那事來瞧,此人很是精明。既不願一來就得罪了地頭蛇,但也決不容許有人在咱們這兒為非作歹。他既不願出來,自然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或者說,他覺得還沒把咱們這兒的情況模透。此事咱們切不可聲張,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靜觀其變吧!」
見無大礙,趙玉蓮安下心來,回去收拾行李了。
章清亭卻瞧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只可惜今兒姨媽這麼一鬧,咱們縱是有心做什麼,也做不成了。」
趙成材卻擺了擺手,「我反而覺得是個好的開始。」
「此話怎講?」
趙成材微微一笑,「本來我起初也是跟你這麼想的,覺得玉蓮的事怕是無望了。可是剛剛姨媽答應把旺兒留下來時,我忽然明白了,對于父母來說,再沒有比子女將來的前程更要緊的事情。若是旺兒能多明白些事理了,姨媽就不用那麼擔心他的生活,對玉蓮的重視也會淡了。再等著旺兒大些。說不定還會去找自己中意的姑娘,那就更不要玉蓮做媳婦了。就算退一萬步回來,他還是要娶玉蓮,可若是他能多懂點事,對于玉蓮來說,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日後少不得我們多加照拂便是了。」
「你說的都有道理,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章清亭還想賣個關子,趙成材卻自己說出來了,「我知道,是玉蓮的年紀!不過這個確實無法了。就是等旺兒長大,也得再拖上好幾年的。若是姨媽能夠提早想通最好,想不通也只好耽誤幾年了,好在玉蓮容貌出眾,界時未必就很難辦,再等等吧!」
二人嘆息一聲,各自洗漱睡下。
次日一早,送別了牛姨媽和趙玉蓮,趙成材去了衙門回來,依舊帶著幾個小弟去上學。
留方德海在家中接待租房事宜,章清亭領著張小蝶和方明珠去車馬行雇車。
那車馬行掌櫃的見她們來了,很是熱情,「昨兒趙秀才要的馬車我們已經收拾出來了,你們過來瞧瞧!」
領著她們到了後院庫房,有好幾種馬車停放著。有一馬拉的小馬車,也有雙馬拉的大馬車,還有無篷的平板馬車。要是用起來,一馬拉的小馬車最輕巧實用,平板馬車最便宜,但是章清亭想了想,還是訂了輛最貴的雙馬拉的大馬車。不僅坐人坐得多,而且拖貨也方便。
談定了價錢,章清亭正準備打欠條,掌櫃的卻嘻嘻笑道,「還是請你們家當家的來簽吧!你寫個條,讓小伙計上書院跑一趟就行了!」
這還信不過我麼?章清亭悻悻作罷,留了張條交給掌櫃的,「那車我今兒可以拖走麼?」
「這個當然可以!我們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趙秀才啊!」掌櫃的收了她的字條,當即就吩咐伙計一樣套了個雙馬拉的大車,把這車綁在後頭,跟章清亭她們一同走了。
這行在路上,蔚為壯觀,就有不少路上行人瞧見來問,「這誰家買這麼大車?」
「趙秀才家!人家現在可開馬場了,著實要闊氣起來了!」
嘩!馬場!這可是所有扎蘭堡人心目中最好的行當了!或是羨慕,或是妒忌。但這消息頓時如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扎蘭堡的大街小巷。
到馬場那邊放下大車,晏博文尋了半天,只抽出一匹老馬來,「再加上趙大哥騎回家去的那匹白馬,套這車就行了!」
章清亭道,「那你快教金寶學會趕車,過兩天招了人來,就讓他駕著車跑!」
晏博文聞听此言卻面露尷尬之色,「你要說騎馬怎麼著都行,可這趕車實非我所長。」
章清亭明白了,公子哥兒哪有幾個會趕車的?不覺莞爾,「原來你也有不會的呀!」
晏博文听得臉上一紅,卻借機提了一句,「我可以為了你學。」
章清亭怔了怔,這是什麼意思?晏博文卻轉身走開了,她想明白過來,臉都紅了。他這是在向她暗示什麼嗎?可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
方明珠過來瞧著納悶,「大姐,你臉怎麼這麼紅?阿禮哥呢?怎麼剛跟你說著話就走開了?」
「他要做事,咱們這邊事也了了,先回去吧!」章清亭胡亂搪塞了一句,就想走了。
可是方明珠舍不得走,依依不舍的道,「那我能在這兒多呆會子嗎?」。
「可以!」章清亭瞋她一眼,「除非你一會兒能騎著馬自個兒回去!」
方明珠笑得可愛,「那我讓阿禮哥送我,就騎那匹烈焰!」
章清亭拿手指輕戳她額頭,「你呀,也學著替人著想些行麼?阿禮白天忙一日了,你不說在這兒幫忙,還淨想著添亂,他送了你回去,晚上還得趕回來,這一來一去的馬不累人也累了!」
方明珠嘟著嘴想想也是,「那我還是去把他們換洗的衣裳收下來,跟你一起回去!」
「這還象句話!」章清亭跟她一塊兒進了工房,「再瞧瞧屋子有什麼該收該干的,趕緊干了。他們也便利些!」
不多時,幾女收拾停當,章清亭瞧這麼大間屋子,吃住混在一塊甚是不便,心里琢磨著要給他們在屋子里砌道牆隔一下,況且自己日後還要常來常往的,不如再在旁邊搭個小房出來,會客算賬都是好的。最好能去賀家馬場瞧瞧,人家是怎麼弄的,自己好生學習學習。
這邊出來,到家已是中午了。
方明珠皺眉道,「真可惜那近道只能走人,走不了車馬,要不我們該省多少時間?」
章清亭也有此意,「怎麼就沒人組織修個橋的?」
張發財插了一句,「就是鋪了橋也走不得車馬啊?」
章清亭听得詫異,「鋪了橋怎麼不能走車馬?就鋪成那種大木橋或是石橋不就行了?」
張發財搖頭,「沒見過能走車馬的橋,都是這樣的獨木橋。水要是沖走了,就再換一根,祖祖輩輩都是這樣。」
章清亭細心一想,好象是哦!在這扎蘭堡還真沒見著什麼橋。哪里象南康國,小橋流水人家,大橋橫跨南北,就是自家後花園里,也多有九曲廊橋,千姿百態,各有不同。北方河流少,想來造橋也就少了。回頭問問趙成材,看能不能讓官府組織修座橋起來,縱是要捐點資,也是功德一樁啊。
只听學堂鐘聲響起,下學了。
趙成材沒一會兒也就回來了,進門就道,「那欠條我已經打了,鴻文幫咱們約了牙婆,下午就送人過來挑選。」
張發財突然還想起一事,「早上那邊賀家的人過來說,他家大爺知道你們找他,說這兩日晚上會抽空過來,到時過來請你們。」
章清亭忙點頭答應了,正待跟趙成材說那匹白馬的事情,卻听街上吵吵嚷嚷,許多人往他們家門口涌來,領頭的正是衙門里的程隊長,帶著一眾差役,護衛在當中的竟然是趙玉蓮,後頭還拿繩索拖著一串人。
這是怎麼了?趙成材趕忙迎了上去,「程隊長,這是出什麼事了?」
程隊長卻喜氣洋洋,紅光滿面,很是得意道,「趙秀才,咱們可是把你妹子平平安安送到家了,現在咱們還得回衙門里去向新任知縣大人覆命,具體詳情讓你妹子跟你說吧!弟兄們,走!」走前他又暗挑大拇指低聲道,「你這妹子真標致,難怪知縣大人動心!」
這說的什麼話?趙成材還沒會過意來,他又帶著人趾高氣揚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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