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珠冷不丁的問了句。「那馬兒也跟人一樣,是十月懷胎麼?」
章清亭臉上微紅,賀玉堂搖頭道,「馬兒沒這麼快,一般要十一個月到一年的功夫呢!你們方才看到那繁育處現是在配種,若是前些天來,多是生小馬駒的。」
「那小馬駒在哪兒?」小女孩總是對小動物特別有興趣。
賀玉堂往另一處單獨圍起來的大棚一指,「都在那兒和它們媽媽一起曬日陽呢!不過不能帶你們去看,生人有味道,容易驚嚇到小馬。」
章清亭忽地想起一個重要問題,「賀大爺,您這兒沒有自己的馬具處麼?」
「有的!」賀玉堂指著遠處一所房屋道,「那兒就是。不過他們那兒叮叮當當吵得很,又有做皮革的怪味兒,馬兒都不喜歡,就遠遠的設在了那邊。這要走過去,還有點遠,你想去瞧瞧麼?」
章清亭不怕辛苦,「沒關系的,走一下吧!」
賀玉堂道,「可惜你們不會騎馬。要不然咱們騎著馬,很快就是一個來回了。」
方明珠小孩子心性立即就問,「那現在能給咱們匹馬騎麼?」
這……章清亭有些躊躇,賀玉堂倒是很大方,立即叫來伙計,讓他們牽來一匹大馬,兩匹溫馴的小馬,「有些客人來了我們這兒,也不大會騎馬的,都是騎這樣的小馬,你們放心,絕對不會摔著你們的。」
瞧那馬兒比她們還矮一頭,斯文小巧,方明珠首先就想往上騎,可她一動,那馬兒也跟著走,急得她連連叫道,「馬兒,你別動啊!」
瞧得賀玉堂呵呵笑了起來,上前幫她牽了馬,「你再上來試試!」
方明珠這才成功騎上了馬,很是高興,「大姐,你快上來!」
章清亭見她都上了,自己再這麼忸忸怩怩的也是耽誤時間,可到底是大家閨秀,橫下心來走到馬前。還有些不好意思上去。
賀玉堂剛跟方明珠講了些騎馬的要領,準備過來幫著章清亭時,卻見斜刺里伸出一雙手,「老板娘,我幫你牽馬!」
晏博文騎著一匹大黑馬象道閃電似的沖了過來,立定下馬一氣呵成,望著賀玉堂眼神亮閃閃的道,「賀大爺,我找您家伙計借了這匹黑馬跑一圈,您不見怪吧?」
他只有在騎馬的時候,才流露出一些原本的光彩,讓人瞧了都不忍心拒絕。
賀玉堂大方一笑,「當然可以!你倒好眼力,一下就挑中我們這兒最好的一匹馬!」
晏博文一手穩穩的拉著章清亭的馬韁繩,一只胳膊平平伸出,章清亭明白他那意思了,輕輕道了聲謝,並不握他的手,只扶著他的胳膊,提著裙子上了馬。
晏博文這才把韁繩遞了給她,「韁繩挽高。腿夾緊,腰放松,輕輕抖下韁繩它就會走了。」
方明珠見了他,忙回頭興奮地叫道,「阿禮哥!我們一起跑一圈吧!」
年輕女孩的聲音陡然一高,章清亭那馬乍然一驚,不往前,倒往後退了兩步,把章清亭嚇了一跳,在馬上晃了兩下。
晏博文忙幫她牽住馬,皺眉向方明珠道,「瞧你,都嚇著人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方明珠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章清亭忙道,「沒事沒事!就是馬驚了一下。行了,現在可以走了吧?」
賀玉堂瞧見晏博文對章清亭的態度,微覺詫異,不過也什麼都沒說。
晏博文重又上了大黑馬,幾人同行了幾步,覺得無甚問題了,這才笑道,「老板娘,你們慢慢走,我先去跑個來回,一會兒前頭那馬具處見!」
章清亭點頭,晏博文騎著匹大黑馬,跟道黑旋風似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方明珠見他跑遠了,追也追不上,忿忿的嘟著小嘴。專心騎著小馬,也想盡力跑快一點。
賀玉堂倒是不緊不慢的陪著章清亭走在最後,眯眼瞧見晏博文的背景贊了一句,「真好騎術!」
章清亭見方明珠離得遠了些,低聲道,「賀大爺,等您這兒忙完了,可以向您借個管事的麼?或者說,讓我或是讓誰來你們馬場學學?」
賀玉堂並不算太吃驚,卻道,「那他……」
章清亭輕聲道,「他很愛馬,也擅騎馬,懂得欣賞好馬,卻委實不懂經營馬場,也沒有太多耐心去照顧劣馬。」
賀玉堂點頭,「做馬場確實是需要方方面面都能兼顧得到的人,你可以把最好的馬交給他打理,但還要一個人去照顧那些不那麼出色的馬。然後你得坐鎮全局,指揮整個馬場的經營。今兒你看到的,只是馬場內的事情,還有馬場外的事情,也都得要人打理。別怪我說句冒昧的話。幸好你那兒現在馬少,若是馬再多一些,那一上手,才叫焦頭爛額呢!」
章清亭很是認同,自己本來就什麼都不懂,就算把賀玉堂的馬場送給她,她也拿不下來。現在自家的馬場雖然小了一點,但小也有小的好處,可以讓她從小處著手,慢慢的學習馬場的運作,等到來年馬兒多了。才不會手忙腳亂。
她思議已定,心態就更平穩了些,「這以後還有諸多需要賀大爺您指教提攜的地方,可少不得要來麻煩您呢!」
賀玉堂很是欣賞她的這份鎮定從容,完全都沒有問他如何把馬兒養得膘肥體壯,到底什麼時候能掙錢,而只是沉下心來想把事情先做好,有這樣的心態他也好說話了,「趙夫人,恐怕您這頭一年是賺不到什麼錢的,還得賠進不少人工飼料進去,可得耐下心來,靜待來年秋天吧。」
章清亭心里有了準備,也不意外,「就這五十匹馬,先把它們養好了再說吧!我們那兒估計也出不了什麼好馬,也就些三等馬,我想著先把數量慢慢做起來了,再進些好馬來。」
賀玉堂也覺目前這樣才是最合適她的經營方法,想了想,「若是不忙時,倒是可以讓玉峰帶個人抽空到你那兒去幫幫忙,他年紀雖小,但馬場里的事情還是清楚的。」
「那就最好不過了!」章清亭連忙道謝,便順著這話提到,「令弟倒是熱心腸,慣肯來我家幫忙的。」
賀玉堂听著似乎微有不妥,忙道,「他畢竟年輕,往往魯莽,還請不要見怪。」
「沒有的事!」章清亭含笑道,「連旺兒那孩子,都知道念他的好。現在小姑和姨媽又跟你們做了左鄰右舍,以後更是要相互照應了。」
她無緣無故提起這茬,賀玉堂便順著提了一句,「我瞧著你家小姑好象和姨媽很是親近。」
「可不是?小姑從小就送到姨媽家養著了。」章清亭微微嘆了口氣,說出重點。「你們也看到了,旺兒那孩子反應要比尋常孩子慢一些。所以姨媽竟是把小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呢!」
賀玉堂懂了,自己弟弟痴心妄想了!就說這麼俊俏的女孩不可能沒人說親的,原來人家早就是親上加親,定下來了,回頭得趕緊跟那傻小子說去。
章清亭知道他明白了,心也算放了下來。又細問他一些馬場經營之事,慢慢到了馬具處,晏博文早就跑了一圈過來了,拍著馬兒贊不絕口,卻對那打鐵做皮匠的沒什麼興趣。
方明珠在外頭陪他閑話,听他大談馬經。章清亭暗自搖頭,進來細瞧的作坊里的行事,心中默默記下,做著盤算。
在這馬場里直盤桓到日頭偏西方才依依不舍的告辭回去,章清亭還覺得好多東西沒學到。
本說要請賀玉堂一起去集市上吃個飯,但賀玉堂卻婉言謝絕,「今兒好多事還沒處理呢!幫我帶個話回胡同,就說我今晚住馬場了,明兒要過去的。我這兒還有兩本書,你先拿去瞧瞧吧!」
章清亭接過一瞧,兩本書用書匣裝得整整齊齊,一本上面用正楷工工整整的題著《伯樂治馬雜病經》,另一本是《元亨療馬牛駝經全集》。打開來看,不是刻印,卻是手抄本,紙頁都明顯的舊了,卻並不十分毛糙,顯得主人十分愛惜。
因那書上蓋著賀玉堂自己的私章,他便笑著解釋了句,「這書還是從我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一次偶然的機會從個朋友那里看到,便請先生抄錄下來的。你看的這套是我自己小時候抄的,字跡你就將就著看吧!現在可也沒這閑工夫再去抄一本了。」
章清亭道了謝,心下暗忖,怪不得上回自己說要印書被那秀才批得半死,這印書還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不,以賀家的家業,何至于連一本書都買不起?肯定是市面上沒有的了。她知道這經書珍貴,很是難得,便道,「那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將這經書借我也抄錄一份?一定盡快歸還!」
賀玉堂爽快應下,送他們出去了。
出了飛馬牧場,晏博文熱心的道,「老板娘,你把這經書給我,我幫你抄吧!」
章清亭搖了搖頭,「你白日干活就夠辛苦的了,哪里還有這些閑暇來抄書?家里有人幫我呢!」再說,她自己既要干這行,可得借著抄書好好研究研究。
晏博文一番好意踫了一鼻子灰,心下著實有些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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