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蝶連連點頭。一條一條記著自己該干的事情,連張發財老兩口都在一旁替她出謀劃策。
趙玉蘭很是羨慕,撫著自己的圓滾滾的肚子嘆息,「只可惜我現在不能幫你們分擔些事情。」
「誰說你沒分擔了?家里這麼多人,哪一天哪一頓不靠著你照應?你要是哪天不管飯了,那我們才打饑荒呢!」章清亭安慰著她,「這外頭事情要人做,家里事情也不能沒人管,以後連小蝶也去了馬場,家里這塊,就剩下你和兩邊幾個老人家了,倒是要你多操點心才是!兩個小丫頭,你可別客氣,該使喚她們時就盡管使喚,倒是自己要在家里坐鎮中軍,我們在外頭才能放心。」
這話說得趙玉蘭心情好了許多。听外頭二更已過,各自回房歇息。
回了房,章清亭這才關心起趙成材的事來,「你們今兒先生請得怎麼樣?」
趙成材道,「繡娘已經談定了一個,畫師也有人選了。只那琴師著實有些難辦!」
「怎麼?」
秀才嘆了口氣,「又一個特別出眾的,偏偏是出身戲班,又在風月場所里廝混的。後相了幾個,總沒那一個出色。」
章清亭搖頭,「要招這樣的人來,恐怕再好也得為人詬病。可真要說起來,還偏偏就是這種人技藝高超,不得不服的!象我從前……在個地方也听過,一個從了良的青樓女子,那琴彈得,當真是繞梁三日呢!」
趙成材一笑,「鴻文也是這麼說,不如去青樓請一個得了!跟女學生還不用避嫌。可這成何體統?咱們這小地方,會琴棋書畫的本來就少,更別提要精通此道,能授人子弟的了。」
章清亭忽地一笑,卻又不吭聲。
趙成材追問,「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章清亭促狹的挑眉笑道,「有一個人,肯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趙成材瞟她一眼,「你可千萬別說是你!就是你,我們也不請!」
章清亭一皺鼻子嗔道,「就知道你怕人贊我出眾!」
趙成材老實不客氣,「我那是藏拙!要不,怎麼叫拙荊呢?你要說的人是誰?」
章清亭橫他一眼,卻故意兜圈子。「我說的那人吧,絕對正色凜然,秋毫不犯!若是請得他來,縱是個男的,家長們也絕無二話的!」
趙成材皺眉思忖,忽地猜到了,袖子一甩,「你成心消遣我是不是?去請縣太爺來當琴師,我活膩味了麼?」
「噯!那可不一定!」章清亭道,「我總覺得那位新任的知縣大人行事出乎意外,未必就不肯來接這差事!」
趙成材始終覺得不妥,「除非他自己提出來,我們說總不大好的。先把能請到老師的課開起來吧,其他的晚點再說!」
他洗漱了過來溫書,卻見章清亭也沒睡,坐在里頭梳妝台旁抄書,上前瞧道,「要不要我幫你抄的?」
章清亭搖頭,「還是自己抄吧!多少也記得牢些,阿禮原也說幫我抄的,我也沒讓。」
趙成材心里未免有些小疙瘩。這個阿禮,怎麼總在娘子面前若有若無的獻殷勤?什麼時候是不是也該提點他幾句?
他心里嘀咕著,自回去讀書了。雖無紅袖添香,但知道對面有人相伴,兩人都覺精神更足了一些,直至三更過後方才就寢。
次日一早,趙成材牽了驢,陪她們同去趙家換了馬,讓章清亭她們帶去馬場了。說起那邊以後更忙了,以及章清亭的安排與打算,趙王氏別的也沒很大意見,唯有一條,讓趙成棟跟阿禮那些個外人拿一樣的工錢著實覺得有點不妥。不過想著還有張家弟妹,也一樣在那兒做活,便暫且沒有吭聲。
這柳氏倒是機靈,立即道,「秀才大哥,那我白天要是忙完了這邊的事情,就到你們那邊幫忙吧!雖我別的干不好,但洗洗涮涮,縫補針線還是能幫上點忙的。」
趙成材本說不用了,可趙王氏道,「沒關系的,讓她去吧!現在你爹回來了,就我們兩人,家里事情又不算多,她一早上也忙得差不多了,下午我若在家,就讓她去搭把手。幫幫玉蘭玉蓮都是好的!還有家里打下來的麥子,我這幾日磨了粉就給你們送去,要拿就到家里來,可千萬別費錢買了!」
趙成材听了這話心里舒服,「那就辛苦你們了。」
趙王氏道,「這說哪里的話?那地里我種了一半糧食,我算著咱們家總共都夠吃的,其他的全都讓你爹種上玉米黃豆和高梁了,到了秋天收了,馬場那兒又省下一筆了。」
「那您手上錢夠用麼?」
「夠了!」趙王氏對自己倒是很節省,「有你每月縣學里的補助就足夠我們一家子生活的了,後頭菜園子里也有菜,買點魚肉就完了。你爹現在可吃油了嘴,沒一頓不要見犖的!」
趙老實听得不好意思,「那也不是我一人吃的!」
趙成材呵呵笑道,「沒事!雖然馬場還沒那麼快賺錢,但這些不過是小錢,咱們家還負擔得起,就吃點好的吧!上回送來的小雞等下蛋了,你們每天也吃,別太省了!這柳嫂子還有孩子呢,也該吃點好的。」
柳氏沒料到他突然提到了自己,話語里頗有關切之意。心中一暖,臉上微紅,抱著孩子低下了頭。心想,這個秀才人既斯文,心眼也真好!
眼見時間不早,得回書院上課了,趙成材私下跟他娘又交待了幾句,「你也別真的一文錢不給人家,一月給個四五十文零花總是要的,她多少總得給孩子添點小東西吧!」
趙王氏臉拉得老長,有點不大高興。「那是她自己說不要錢的!」
趙成材搖頭,「行了行了,這錢我給了,行不?就當她去我那兒幫忙的酬勞了!」
他轉身要走,趙王氏還拉著他道,「可別給多了!她那孩子還吃女乃呢,改兩件舊衣裳穿就完了,要那些錢做什麼?最多二三十文就夠了!」
偏偏這聲音大了些,讓趕著出來給趙成材拿了幾雙新鞋墊的柳氏听個正著,頓時臉通紅,趙王氏也僵在那兒有些尷尬。
趙成材接了鞋墊道了謝,轉身快步走了。娘有多摳門,他是最清楚不過的。若是這柳氏當真勤快做事,就給個一二百文也是行的。鞋墊交回家里,他自去學堂了。
當天下午,柳氏當真在午後就背著孩子過來幫忙了。章清亭一早說過,以後她們都得在馬場呆到天黑了,中午肯定是沒空回來吃飯的,所以家里頗覺冷清。牛姨媽安頓好了鋪子,又急匆匆的趕回那頭家中去了,趙玉蓮要守著鋪子收錢,還得打點家里的事情,也不得閑過來,趙玉蘭正感寂寞,現來了個柳氏,還帶著小女圭女圭,很是歡喜。
青年女子,很容易就廝混熟了。柳氏又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她孕期應該怎麼保養,生孩子做月子時又是怎麼樣的,听得趙玉蘭頻頻點頭,頗多共同話題。
柳氏又慢慢留神套問她家里情形,听趙玉蘭說起她過去的悲慘處,還陪她一起掉眼淚。趙玉蘭是個老實人,沒什麼心眼,見她如此,便以為也是個好心的苦命人。根本不加留心,便把家里的事情盡數告訴了柳氏。
這柳氏听說他們家如此之快的發家,是又驚又羨。她們家現在不僅有這麼大個胡同,還有全扎蘭堡第二大的馬場,現在雖然一時還未真正大富大貴起來,但再過兩年,必然是要闊的。更兼知道這家人心地慈善,她未免有些怦然心動,便想留個長長久久了。
而最安生的法子,莫過于再嫁了。
柳氏起初很為自己的想法臉紅,前一個相公過世還未滿一年,自己居然就想著再嫁,這是否會遭人恥笑?罵她水性楊花?
可轉念又一想,那短命相公故去之後,他們家人是怎麼待她的?就給了幾件衣裳便掃地出門了,難道還要讓自己為他守一輩子活寡不成?自己還這麼年輕,雖然當了娘,但容顏並不老,比起許多尋常女子來說,還是標致很多。若是再好生打扮一番,想必更能吸引人了。
不過柳氏也知道,依自己現在的際遇,最多也就配個人做個填房,要不就是小妾,這個她倒不別扭。只要人好,家境好,縱是做小她也情願的。
但是,她能嫁誰呢?
張趙二家的老頭子?那是絕對不會考慮的!她還看不上眼,想尋個年輕的。
那張趙二家目前都有一個適齡的弟弟,不過她都沒見過,卻覺似乎年歲小了些,再者說也不當家主事,手上能寬裕得到哪里去?
柳氏不敢說,可心里隱隱浮現起一個人來。若論樣貌、性格、年紀,最般配的只有他了。
可那人還有功名呢!能看得上自己?可她又算什麼呢?不過是個殺豬女!但那殺豬女可不好惹,听趙玉蘭這口氣,這家業能起來,嫂子可出了大力的。但他們小夫妻若是感情好,這成親快一年了,怎麼還沒個孩子呢?
柳氏心里跟揣著二十五只兔子似的,百爪撓心。一時喜,一時憂,一時害怕,一時迷惘,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確實動起了心思。
(PS:自從年紀漸長,每到歲尾年頭,心里總是有些不舍,有些惆悵,這麼快,又一年過去了。鞠躬感謝親們這一年里的支持和陪伴,祝願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心想事成,平安健康!愛你們喲!^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