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等過了兩日,趙成材抽了個人少的時候特意回了趟家。趁趙王氏喋喋不休的賣弄著新家俱時,出言提點了幾句,「娘,您縱是要給成棟置辦什麼,可也別當著娘子的面顯擺呀,她自個兒都沒用上這樣好東西呢!您倒拿著她的錢,給旁人置辦這麼好東西,讓娘子怎麼想?」
趙王氏臉立即拉長了,「怎麼?她不樂意?再說了,什麼叫做她的錢?這明明就是你給我的錢!」
「我給您的,不就是娘子的錢麼?她自己扯件新衣裳都得盤算半天,卻省出銀子來給您打首飾,給家里修房子,給成棟置辦新房,已經很不容易了,您多少也得體諒著她點!」
「那要沒你,她能掙那麼多錢?」趙王氏忿忿不平,「再說,她哪兒省了?家里用個碗都得十五文!還一家子扯著假話,給我打哈哈兒。哼!你呀,就是太老實了!以後可千萬別說什麼錢是她的話。免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家的錢還全成了她掙的一樣!」
「好好好!咱們不談錢是誰的,這錢總該是我和娘子的,這樣說總成了吧?」趙成材氣結,要不是娶了這個媳婦,光靠他們上哪兒掙那麼多錢去?知道再跟趙王氏爭這種話題,也絕計說服不了她,便只說可以說的,「娘子也不是不樂意給成棟買好東西,她也不是那小氣人,只是……」
「那她還有什麼屁好放的?」趙王氏心想著,那麼大馬場,怎麼可能沒錢?騙騙外人可以,但對自家人怎麼也能這麼小氣?她很不高興听到趙成棟向著媳婦,不偏向自家,「那成棟是旁人麼?他可是你的親弟弟!」
趙成材听著也有些不爽了,「成棟是我弟弟,我還是他親哥呢!可我成親時,您跟我張羅了什麼?難道我是揀來的,他才是您親生的?」
一句話噎得趙王氏說不出話來了。趙成材成親之時,她確實手里頭還有些錢,只是怕親事不諧,一直舍不得拿出來用。確實有些太簡慢,對不住這大兒子。
見她不言語,趙成材又道,「咱們既是一家人,是沒什麼好計較的。但娘您也不能光想著成棟,行事說話什麼的。多少也得顧忌著娘子的感受。要說起來,她算是夠好說話的了,咱們現在是比從前闊氣了,可也沒富到那種程度。馬場還沒開張,一直都是賠錢貨,就這要用錢的節骨眼上,娘子還是盡著自己能力給成棟辦得體面,跟您出去時有多說過一句話麼?沒有吧!但您也得稍稍注意一點,這往後還得給成棟下聘禮,辦酒席,這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您這會子全都花干淨了,眼下就是中秋,往後就是年關,這讓咱們拿什麼來填?」
趙王氏听得不悅,背過身去涼涼的道,「那成棟的親事就不急了,等明年你們馬場開始掙錢了再說!」
那矛盾更多!趙成材急道,「您到底要給成棟結個什麼親?非得要這麼多銀子不可的?」
趙王氏沒好氣的搶白了一句,「那你到底要給成棟結個什麼親?就非得這麼催著辦不可?」
恐怕又是那個殺豬女調唆的!趙王氏老于世故,當然不會看不出讓這其中的貓膩。無非是想早點讓弟弟成了親,然後早點分家!自己的兒子一貫心地仁厚,肯定想不出這樣的主意。她嘟囔著補了一句,「縱是你弟弟成了親,只要有你母親在,我也不同意分家!想分家,等我閉了眼再說!」
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可有些話,趙成材這個做兒子的不能說得太直白,只道,「這樹大分岔,人大分家,哪家兄弟成了親不是分開過活的?等他也成了家,就不是我們兩兄弟的事情了,那就是兩個家的事情了,這硬綁在一起過有意思麼?您若是擔心我讓成棟分家時分給他的東西少了,那您也太不信任我了!」
「那也不必分家啊?」趙王氏想得輕巧,「你們依舊住你們的新房子,你弟一家子可以跟著我們住在這兒!反正都修了房子,你們也不回來住!空著也是空著,人多還熱鬧!」
這是為了熱鬧的事麼?趙成材心想,那不明擺著成了我們一家子往後還得無條件的照顧成棟一家子?這個不用說,自家媳婦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娘!這房子弄好了,不是給成棟預備的,是給您和爹預備的。我們現在是住在胡同里,但是往後,難道還就不許我們回來住了?成棟成了家,自然是要分出去單過的,他自己恐怕也便利些!」
「那他要是不願意分出去呢?」趙王氏終于說了心底話。「你們現在有錢了,難道就不許弟弟跟著沾沾光?」
這話可說得太過了,說得他們好象克薄弟弟一樣。趙成材未免有些生氣了,話也重了起來,「娘您講講道理好不好?是,我們現在是比從前好過了。可這些東西哪來的?您說是我幫著娘子掙回來的,可也得她先去掙是不是?難道單憑咱們家就能有這些東西?那咱們家之前也不會白窮那麼多年了!」
你……趙王氏給堵得一個字也辯解不出,確實,家里能興旺,這個媳婦是居功至偉。趙王氏能不知道嗎?當然知道。可她就是不肯,或者說不願意承認罷了。這是做婆婆的通病,都怕被媳婦比了下去。
趙王氏索性耍起了橫,「一碼歸一碼!這家業不管是誰掙的,總是姓趙的吧!成材你就這麼一個弟弟吧?那為什麼就一定要分家?不是也有兄弟就是都結了親也不分家的嗎?」。
趙成材忍無可忍,冷冷的反問了一句,「那您之前為什麼一定要爹和叔伯們分家?」
趙王氏給哽得無語,那不也是嫌棄他家兄弟們窮麼?自顧都來不及了,誰還願意操別人家的閑心?沒想到兒子居然在此跟她翻起了舊賬,半天才擠出一句,「那不是,不是情況不一樣麼?」
「有什麼不一樣?」趙成材反正把話頭都挑開了,索性說得更透一點,「您說成棟是我的兄弟。可爹的兄弟在您的心里呢?也是兄弟麼?」
趙王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趙成材語重心長的勸說著,「我要跟成棟分家,又不是從此就跟他斷絕兄弟關系了。難道分了家,他日子過不下去了,我也能眼看著不管?我是那樣的人麼!現只不過是因為他也要成家,這人成了家,總也是有私心的。就是成棟沒有,您敢說他媳婦就沒有?一個柳氏就現擺在那兒呢!咱們分開了兩家子過,也是為了他好。讓他自己也學著頂門立戶,當家立業去!您現在若是逼著我答應給他多少東西那是不可能的,一來咱家的生意里頭還有方家的東西在。二來娘子一家弟妹們可也一樣出了不少力,沒個說因為娘子嫁了我,東西就全歸我們趙家了,沒他們家一點事,那樣沒良心的事情我干不出來!再也不怕您惱,說句不好听的話,成棟雖是我兄弟,但合著就該我養一輩子了?那是不是包括他的子子孫孫也全歸我管?這是不可能的嘛!所以娘,您還是听我的,早點給成棟結個親,讓他踏踏實實過日子,您也少操一份心。別的我不敢說,只要成棟好生做人,老老實實在馬場里干好活,我這個做大哥的絕對不會虧待他!」
趙王氏思忖再三,恐怕這兄弟倆的家是分定了,那只能扯些由頭,給小兒子多爭取些東西才是。這也不是她偏心,這老大既有功名,媳婦又精明,將來的日子肯定是不愁的。倒是小兒子那邊,一定要爭取給他也娶個厲害媳婦,還得挑個有利的時機分家才是。
現在不宜跟大兒子鬧得太僵,畢竟他們老兩口日後全指望著跟老大過活,弄得母子失和,兄弟不睦又有什麼意思?于是趙王氏便松了口,「那……你既如此說了,娘要是還爭,那你更要說不是我親生的了。其實我對成棟的媳婦也沒多大要求,就照你媳婦那樣找就成了!」
象我媳婦?那才出了奇!扎蘭堡殺豬的女狀元,開天闢地也就是這獨一個!趙成材道,「那中秋過後我就讓媒婆去張羅了,您放心,肯定得您中意了行不?」
這還差不多!趙王氏勉強應下,趙成材回去了。
趙王氏回頭卻越想越不甘心,她不會真生兒子的氣,卻是在生章清亭的氣。這個媳婦。也著實太自私自利了!你這做大嫂的,既有本事掙錢,為什麼就不能對弟弟大方一點呢?她忽地想到,就算是要分家,也非得拖到馬場掙了錢不可!
沒兩日,就是中秋了。
趙王氏見兒子也不提給錢的事,只是張羅氏帶小玉來送了回辦節的東西,還說正日子那天,她們就一早就帶著菜來幫忙。趙王氏瞧得郁悶,怎麼弄得那婆娘跟個走南闖北的管家娘子似的,自己卻成了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小腳媳婦?
勉強把東西收下,趙王氏心中又添了一分堵,這個節也就沒法好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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