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很是篤定,孟家一定不敢跟她立字據,什麼事情一旦落在白紙黑字上,那可就是實打實的把柄和證據。
果然,她這番話說完之後,二位孟夫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她話說得好听,但卻沒有留下一點確鑿的承諾,光一句重謝算是怎麼回事?可她們又得自重身分,怎麼能開口跟章清亭討價還價呢?
這時候就是用得上下人的時候了,要不怎麼會特意帶了周大娘來?孟老夫人遞個眼色過去,周大娘開口了,「趙小娘子既想著要提攜著我們這些不成器的老貨們一起去發財,那敢情好!只是這府里管事當班的人可不少,若是只找這個,不找那個,都不太好,若是個個都找到,那也煩不勝煩。比如咱們里頭的幾個,不過是照管著家宅後院,若是有些要拋頭露面的勾當,還得拜托前頭的爺們兒。所以依著我的糊涂心思,若是要做,到底有些事情還是先說明白的好。這既有老夫人和夫人替你作主,你只管放心說了,也不怕有人不依。如此一來,看老夫人和夫人是要把事情指派給誰,趙小娘子你只管拜托他就是了。」
章清亭心中感慨,這真是算計得周全啊!知道孟家不可能出面跟她談什麼,便讓這些下人們跟她商議。若是以後無事便罷,出了事就往奴才身上推得干干淨淨,一句「那是他們底下人自己干的勾當」便完事了,便是認真追究起來,無非也就是一個治下不嚴,縱容家奴的罪名,根本動不到孟家分毫。
得!你們有你們的張良計,我也有我的過牆梯!反正現在著急的是你們,想做買賣的也是你們,本小姐可一點也不著急。章清亭不慌不忙道,「周大娘說得有理!只是現在什麼生意都沒開鑼,談什麼全是虛無,不如等明兒先去喬二爺那兒看個究竟,到底有無可為,再議這些也不遲。你們說,是麼?」
這……周大娘覷了孟老夫人一眼,暫且退下了。
章清亭捧著衣裳告辭,這個事兒上,誰更著急誰就先輸頭籌。她想得很清楚,大不了不做京城這筆買賣,把衣裳帶到永和鎮上去賣,也不愁銷路,強過別別扭扭受人拿捏。
孟家你們對我們有恩是一回事,可要怎麼回報又是另一回事了。若是在施恩之時便想著要如何索取回來,那也算不得施恩,只是互相利用罷了。既是各取所需,那就得相互掂量掂量,各自付出多少,又該謀得多少好處了。
趙成材下午回來,听她說起此事,微微嘆息,「若是當真有什麼難處,攤開來好生說了,咱們未必不幫著他們。為何偏要這麼裝神弄鬼的?難道這就顯著更高明些?」
章清亭听出一絲不對勁來,「你怎麼這麼感慨?是在太學院里遇上什麼事了麼?」
趙成材從袖子里掏模掏模,拿出四盒胭脂,卻沒好氣的道,「送你的!」
一瞧那精美的小盒子,章清亭不覺失笑,「這東西可不便宜,別是你路上撿來的吧?」
趙成材瞧著那胭脂嘆氣,「果然是親兄弟,連送禮都送得一模一樣!」
章清亭噗哧笑了,已然明白,這定是婁家兄弟想送給趙玉蓮的,又不好意思只送給她一人,便買了兩盒假裝送給她們姑娘。這不就有四盒了麼?
看著色澤聞聞香氣都不錯,章清亭喜滋滋的收了起來,還揶揄著,「下回你問問,看他們家還有沒有兄弟,要不,才這麼幾盒帶回去怎麼夠分?咱們家姑娘面子大,這麼一點可不夠使的!」
趙成材給氣得樂了,順著她的話說著反話,「那要不要順便再提一句,咱們家姑娘不止面子大,那眉毛也長,臉也太夠白,最好各色粉黛全送來了來,那才叫全乎!」
章清亭一本正經的點頭,「若是再能配上珠花簪環,綾羅綢緞那就更好了!」
夫妻二人相視大笑,听得隔壁屋里的牛得旺心中納悶,問趙玉蓮,「姐姐,大表哥他們做什麼呢?這麼高興?我去瞧瞧!」
趙玉蓮攔著他笑道,「你下午和小喬少爺怎麼就玩得那麼開心?難道我們也都去瞧了?快寫你的大字吧!還有二十個了,趕緊寫完睡覺去,明兒還得早起呢!」
牛得旺不吭聲了,想想才問,「姐姐,我能去小豆芽家里玩麼?唔,我不是貪玩,只是從前在書院里也有假的。這兒也放麼?小豆芽讓我放了假去他家里玩。」
「這才上幾天課,就想著放假了?難道你忘了老師教的,學藝之人,應該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趙玉蓮嗔了他一眼,卻又道,「過些天吧,這月十五是下元節,若是夫子放假,你便也歇一日。若是大哥同意了,就讓你去!」
牛得旺高高興興的扳著手指頭數日子了。趙玉蓮瞅著他日漸消瘦的大圓臉,也有些心疼。可王太醫說過,這人要神智清明,首先就不能過臃腫,一定得讓他把那一身肥肉減下,筋骨練得精壯靈活了,才能更好的啟智明理。
正告誡著要自己硬下心腸,不可半途而廢,忽听院門外響,是周大娘的聲音,「趙家小娘子,歇了麼?」
因保柱打水去了,趙玉蓮過去開了門,「還沒呢!大娘快進來吧!」
章清亭也已經听到動靜,從屋里迎出來了,已經猜出她的來意。因趙成材還要溫書,況且這些事情,也不好讓他在明面上參與,于是便將周大娘請進了趙玉蓮的屋子說話。
知他們這兒地方狹小,周大娘命小丫頭在外頭等著,孤身進來,趙玉蓮很知趣的幫著倒了茶便掩了門退下了,自又拿了點心招呼外頭的小丫頭,讓她們商議正事。
周大娘拿眼瞅著章清亭,卻只抿著嘴笑卻不吱聲,章清亭也樂了,不想拿矯作態的,于是先開了口,「大娘見我臉上長了花麼?竟有這麼樂呵?」
周大娘笑出聲來,「你臉上倒沒長花,只是那心里怕是開了七個孔吧?」
「這話我可不懂了!」章清亭裝糊涂。
周大娘也不跟她玩笑了,「我為什麼來,就是不說,你心里也該明白七八分。若是非要我說出來,那也沒意思了,況且也不象個話。這兒畢竟是主子府上,要真逼著我說些什麼,少不得心里還要惱你太輕狂!」
章清亭會意,她這就是主動來求和了,于是放低了姿態,「大娘可千萬別這麼說,若是有什麼事,就盡管吩咐。好歹體諒我年輕不懂事,若是行差踏錯些什麼,您這大人可別跟我這小人一般計較!」
周大娘微微頷首,「小娘子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咱們這樣說吧,下午說起那事,你可想好了麼?」
想好了。章清亭已經和趙成材商量過了,「正想請大娘回去跟夫人帶個話呢,我打算先找府上借五百兩銀子。實不相瞞,我這頭一筆買布的銀子還是挪了給人帶東西的錢,正著急著要填補的。再余下的銀子便想拿著去喬二爺的店里再訂些布匹回來。可是老夫人那個話說得好,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先把這一撥衣裳做了,若是生意紅火,說不定還想再找府上借點錢開個鋪子呢!」她略緩一緩,伸出一根手指頭,「這借府上的錢嘛,只要有得賺,我就按一成來還。」
周大娘眉頭一皺,正在嫌棄這也太低了些,卻見章清亭笑吟吟的又伸出四根手指頭,「還有四成就算作各位大娘的辛苦錢,還有針線上的工錢等等一應打點費用,您看可好?」
你們出錢出人工,我出名字出腦子,大家五五分賬!若能如此,章清亭就覺得這門生意有點做頭了。自己一個本錢不拿,淨賺半數,若是虧了,那對不起,你們虧銀子,我虧腦子。
周大娘低頭思忖了半晌,許是覺得自家太虧了些,含蓄的點了一句,「這……恐怕不大合適吧?」
「會麼?」章清亭故作不懂,「大娘放心,就算是民間借錢,還上一成的利息也是使得的。只要我們兩家願意,算不得是印子錢,若是再多,恐怕就有些不好說了。但請夫人放心,這事我也不會出去亂說。借的錢之中,除了我已經付出去的本錢,其余的我也不要,還請大娘幫著收了,若是要用時,我自會找大娘支取。至于分給你們的辛苦錢,我也不一個個的去打發了,倒是大娘對府上的人更熟些,日後關了總,就一大宗兒的全交了您,由你們商量著怎麼分派,可能還更好些。」
周大娘的眼神游疑不定,可能這樣的結果與孟老夫人交待的有些差距,她做不了主,半晌才試探性的開了口,「這工錢……恐怕得另外單置出來吧?」
章清亭笑得春風滿面,「大娘就容我偷個懶吧!何必那麼麻煩呢?您倒是去幫我求求夫人,若是允了,明兒咱們就上榮寶齋去走一遭,可使得麼?」
套用喬二爺的名言,咱這是童叟無欺,還價免言!想偷腥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章清亭不是善男信女,既然是相互利用,那就要盡力爭取彼此利益最大化。她又推心置月復的說了一句,「大娘,此事若成了,我可真得好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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