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瞻說出這話,是因為不管晏博齋肯不肯放人,他都必須放了朱氏母子。作為一個知法懂法的官員,他不可能真正干出違法亂紀之事。作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他也不可能去狠心傷害象朱氏母子這樣的弱質女流和無知孩童。
「再等等再等一等」章清亭話雖這麼說,但嘴唇卻有些神經質的發起抖來。一雙明顯佝僂著,沒休息好的眼楮仍是一眨不眨的盯著樓外,舍不得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的身影。
孟子瞻長長的吐了一口悶氣,想自嘲的笑一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誰能想到,晏博齋居然真的就如此狠心,將自己的妻兒置之不理?難道他就不擔心他們也發起狠來,傷害他們母子嗎?
晏博文筆直的象桿標槍似的站了一天了,此刻也禁不住有些頹喪的回過頭來,「不用等了,他不會來的。」
里屋,有極力隱忍的啜泣之聲響起。不是旁人,是朱氏。自她來了這里之後,沒有人打她罵她,對她說一句重話,飲食茶飯,也照顧得樣樣周到。兒子在這兒睡了一時就醒了過來,身體沒有任何異樣,章清亭怕孩子換了環境害怕,甚至細心給他準備了一些小玩具,讓孩子沒那麼悶。
可是朱氏的心里無法寧靜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無論那個晏府有多少隱晦不堪的往事,仍是她的家。
她和章清亭的想法一樣,無論晏博齋有多傷她的心,他畢竟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親生父親,他怎麼可能對他們見死不救?
可晏博齋偏偏就是沒有出現,甚至連打發個人來說句軟話也不曾。那是什麼意思?難道在他的心里,自己和孩子的死活已經不重要了嗎?
朱氏哭得泣不成聲,不是為了遭人綁架,而是為了丈夫的冷漠而徹底寒了心
「你有什麼好哭的?」章清亭忽地被她的哭聲激怒了,象只發怒的獅子般沖了進來
這些天以來,長久郁積的擔憂、恐懼、難過、驚嚇與害怕等等情緒在這一刻忽地爆發出來,她沖到朱氏的面前,咄咄逼人的質問著,「你相公好端端的在府里,你孩子好端端的在身邊,你家人全都好端端的沒有出任何事情,你為什麼要哭?你還有什麼好哭的?」
朱氏被她吼得心中更覺愧疚,淚如雨下
「張夫人」沒想到章清亭突然發起了脾氣,孟子瞻與晏博文趕緊進來勸解,「你冷靜點這些都不關朱夫人的事」
「我知道不關她的事」章清亭滿腔的忿懣無處可說悲憤交加,「可我們呢?我們又是招了誰?惹了誰了?為什麼我們要遭人追殺,為什麼我們要骨肉離散?為什麼我們要坐在這兒擔驚受怕?為什麼明明是我們受了欺負,卻不得不向那個迫害我們的人低頭?不說去伸張正義,討還公道了,還得委屈求全的求爺爺告女乃女乃誰又能告訴我,這到底關誰的事?」
這番話,說得眾人全都啞口無言了。
章清亭越說心中越難過,義憤填膺,紅著眼又問,「就說方老爺子吧,你們說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一輩子小心翼翼,連螞蟻也怕踩死的一個人,從前在宮里做御廚也給攪得家破人亡。好人家避回鄉下了,只不過想上京替兒子收個尸骨都這麼艱難,現還給人活活逼死了再說姜姐,她的未婚夫又做錯了什麼?就這麼平白給人殺了,至今還背負著罪人之名這些事,我們又該找誰去理論?誰又能給我們一個公道?」
她指著朱氏,卻是面對著孟子瞻和晏博文,「你們口口聲聲說不關她的事,我也知道不關她的事可她的丈夫呢?你們還有什麼法子讓他站出來?我知道你們想要放了她們母子,我也想放了她們母子你們要做好人,我也想做好人可成材怎麼辦?賀大爺怎麼辦?還有玉蓮旺兒,那一車的人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就只能放任他們落在晏博齋的手里,都不聞不問了?」
晏博文站不住了,即使他也是受害者,但章清亭指責的人姓晏在世人眼里,他就是自己的大哥做大哥的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難道做弟弟的就光彩麼?
「不要再說了我去如果不能逼他交出趙大哥他們,我也不想再苟且偷生在這世上了」
「你給我站住」孟子瞻一聲大喝,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用再勸我了老板娘說得對他不僅是欠她一個交待,欠明珠一個交待,他還欠寧家一個交待」晏博文回頭瞟了一眼睡著的佷兒,淒然一笑,「反正我們晏家也有了後,就是我們兄弟倆都不在這世上了,我們這一脈也沒斷,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夠了」孟子瞻的手也因為過于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卻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保持克制,「你以為你去殺了他就能解決問題嗎?何況他的身邊不是沒有高手既然事情已經鬧開了,他也一定會在自己身邊加強戒備,你赤手空拳的,恐怕去了也是枉自送掉性命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需要你再去添上一筆」
「那你說怎麼辦?」晏博文也嚷了起來,「光會講道理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的坐在這里束手無策?我去拼一下,說一定還有一線生機你放心,我就是死了,也是死于晏家兄弟內訌,傷不到你們孟家的分毫」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孟子瞻也火了,「難道我是為了怕受連累才阻止你的麼?若是怕引火燒身,我大可不必管你們這檔子閑事,又何必要費心勞神的來幫忙?說到底,這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晏博文氣頭上話一出口,便知言重了。孟子瞻吼了一通,卻也承認章清亭的話不無道理。這個時候若是放走了朱氏,他們就更沒有和晏博齋討價還價的余地了。也許晏博齋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的這麼不把妻兒的死活放在心上。
要怎麼辦?他緊鎖著眉頭在屋內來來回回踱著圈,「你們讓我想一想」
他們在京城里著急上火,那邊趙成棟卻自以為遇到自己的柳暗花明。
卓老板按時帶了「買家」和幾輛大馬車過來,現場就把他要出售的病馬和死馬收購一空了。
錢雖不多,但好歹也有幾百兩銀子,趙成棟已經很滿意了。光這一下午,又倒下去兩匹馬,他真是快給搞瘋了現在就是再讓讓價,也願意把這些災星趕緊送出門去
卓老板毫不含糊的跟他錢貸兩清,立了字據,便再無反悔的道理。趙成棟收了白花花的銀子,心里頭踏實多了,雖然得大馬換小馬了,但他畢竟還有希望不是麼?只要有了這些錢,他還怕扳不回本來?
卓老板還很「好心」的提醒他,「這些錢你可得收好等明兒我再幫你找找有什麼販馬的生意人,幫你謀個低價,把馬買回來。可比在咱們本地幾家馬場買的便宜」
趙成棟樂呵呵的應了,他心里正想著此事呢本地馬場無外乎就是賀家馬場,章清亭的馬場這幾家,他無論是找誰買,都會泄了自己的底。不如找外地人買,一來好殺價,二來到時可以說想換批好貨色,也讓人挑不出什麼話來,免得日後鄉里鄉親問起來不好說,趙成棟也還是要幾分面子的。
這邊萬分感激的送走了卓老板,他頓時沉下臉來清理馬場了。既然家里都只剩下三匹馬了,那還要這麼多人干嘛?趙成棟心里打著如意算盤,等明兒一早就把柳家的人全都送回去
經過這次的教訓,趙成棟多少也學到點經驗了。柳家這些孩子雖然不用什麼工錢,但干起活來實在不行況且都是正長身體的年紀,一個兩個都挺能吃的,養活他們太不劃算了。什麼時候等自己買到新馬了,還是得雇幾個懂行的伙計來管才是。
可現在他卻不說這話,只道,「你們今兒就把馬場給清理干淨了可別再偷懶,明兒我來了要是還這樣子,必是不依的」
現在沒了馬,干起活來確實輕松了許多。趙成棟派柳家先來的那個大孩子作了個頭兒,讓他指揮著眾兄弟們干活。這邊因身上帶了大額銀子,讓小廝阿勝陪著他一起回去了。
听說這一日工夫馬場的馬就處理掉了,柳芳是大感失望,白白錯過一個賺錢的機會。可楊小桃卻很高興,畢竟也是自己的功勞不是麼?
晚上趙成棟見了她,多了幾分笑臉,「幸好你提醒的是那個卓老板人真是仗義,就干就干,早上才去找到,晚上就把事情了了現在就是再去買新馬的事了」
柳芳忙插言道,「那我也幫著去打听打听」
「得了吧」趙成棟沒好氣的道,「就你介紹那高老板,只會落井下石真有事情,一點也指望不上還是人家小桃介紹卓老板夠意思,這事兒就不用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