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仲達提醒得很對,經過一夜的搜索,晏博齋他們終于找到人了
當一輛大車拖回眾多的傷兵殘將,章清亭左右一瞧,好家伙一個個鼻青臉腫,衣衫破爛,但卻都上了藥,包扎停當了。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她心下安定不小。
但仔細一數,心卻似往無底的黑洞掉去,顫聲問,「還有人呢?」
牛得旺嗚嗚哭著上前,「姐姐讓我們跳車,她和賀大哥不見了」
小胖子受了幾天的驚嚇,說起話來又變得沒頭沒腦的了。
躺在擔架上,摔瘸了腿的杜聿寒嘆了口氣,「還是我來說吧」
那晚他們跑掉之後,賀玉堂駕著馬車是一路狂奔可馬車畢竟目標太大,人又多,比不上那追兵的單人匹馬來得利索。眼見後頭追兵越來越近,他們回京的官途又是一路坦蕩,無遮無擋,大伙兒都知這樣跑是怎麼也跑不掉的。
賀玉堂一咬牙,撥轉馬頭就往旁邊的曲折復雜的小道跑去。可後頭的人仍是窮追不舍,危急時刻,他出了個主意,「要不,你們跳車,我趕著車往別的路上跑等你們都跑了,我最後騎著馬跑,一個人就快多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杜聿寒雖是文弱的讀書人,此刻卻也勇敢的挺身而出,「那我先跳接著後面的人」
趙玉蓮查看了下地形,「賀大爺,那您把車往那林地里拐一拐,讓他們好行動跳下去之後,不要立即跑,躲一會兒,等追兵過去了,再跑若是有人給抓了,也別想著救了,先顧好自己,能跑一個是一個吧」
听她說得有理,眾人依言而行。杜聿寒是第一個跳下去的,然後便是牛得旺,他練了這麼長時間的拳腳,身手還算靈活,趙玉蓮不太擔心他,只是在危急之中交待了一句,「一定要听杜大哥的話,別鬧騰,知道麼?」
「那姐姐你呢?」
「你別管我先顧好你自己」趙玉蓮果斷的伸手,把他推了下去。
然後是小青小玉,倆丫頭嚇得瑟瑟發抖,趙玉蓮嚴肅的囑咐她們,「跳下去了千萬不許叫嚷,否則給強盜抓了,女孩子可就危險了」
倆丫頭嚇得死命捂著嘴巴也無聲的跳下去了,最後趙玉蓮讓吉祥帶著包世明的兒子包天雄走,「吉祥,不管怎樣,你一定要護著包大哥的兒子,知道嗎?」。
「那你呢?」
「快走」趙玉蓮不答,把他們也推了下去。
等他們都下了車,伏在陰影之處躲藏起來躲過了追兵,只不知趙玉蓮為何遲遲沒有跳車,卻和賀玉堂一塊兒消失不見了。
章清亭听得臉頓時陰沉起來,那是被抓了?還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杜聿寒苦笑,「我也是事後才想明白,趙姑娘讓我們跳車,自己留下來,肯定是為了最後砍斷那馬車與馬相連之處的繩索,讓大哥騎了馬逃。否則,大哥說等我們走了,他自己騎馬走,那便是一個騙人的幌子只是依著大哥的性子,必不肯留下趙姑娘一人,所以他們二人,多半……還是在一處」
只是吉凶未卜,讓人好不憂心。
再後頭的事情,就簡單得多了,因為大半夜的慌不擇路,杜聿寒在頭前探路時摔下一個山坡,崴了腳。但幸運的是,他摔下去的地方不遠,卻正好遇到一戶良善人家。
見他們身上多有跌打損傷,杜聿寒隨口編個元宵觀燈,路遇強盜打劫的謊言也就糊弄過去了。那戶人家見他身上的方巾儒服,很是信任,反而替他們請來了村中道觀的道姑包扎醫治。本以為這偏僻京郊沒啥好大夫,未料那道姑當真有幾分本事,給他們上了藥之後,果然好了許多。
杜聿寒不知外頭事情如何,自己這邊的人又全都或多或少受了些輕傷,他怕被人追來尋仇,交待那農戶千萬別將他們的消息泄漏,免得強盜賊心不死。鄉下人淳樸,沒有多疑,反而讓他們在這兒安心養傷。
直到昨晚晏博文他們前來尋人,那農戶都什麼都沒說,還是牛得旺和包天雄躲在屋里偷瞧見了他們,這才出來相認。
深更半夜的回不了京城,便在鄉下借宿一宿,等到天一亮,重金謝過這農家和那道觀的仙姑,方才進得城來。
章清亭听完是一喜一憂,喜的是好歹回來了幾個人,憂的是丟的那兩個怎麼辦?晏博齋手上又多兩個籌碼,能用朱氏母子逼得他全換回來麼?
朱氏帶著兒子,也瞧見了外面發生的事情,她雖不明就里,但也隱約猜到一些。該怎麼做,她心里已經大概理了個頭緒出來。現在只等孟子瞻過來,畢竟他才是真正有官職護身的,看他能帶回什麼消息,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
而他們不知,昨夜,在孟家父子之間,也掀起一場軒然大*
在听完兒子的話之後,孟尚德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如果孟子瞻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孟子眭的死,那真的就只是一出在皇帝幕後操縱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悲劇
而目的,無非是為了讓晏孟兩家互相傾軋,彼此牽制。而今,晏家明顯勢弱,而孟家勢大,皇帝難道會坐視不理麼?
如果晏家的輝煌即將在晏博齋的手中漸漸淡去,那麼皇帝又將如此一步步削弱孟家?是會讓我們全軍覆沒,還是苟延殘喘?
孟尚德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兒子分析得很有道理。自古以來,沒有一個皇帝會甘心受制于人,他既然能夠掌握朝中格局了。能捧他們兩家起來,也一樣能夷平他們九族
最是無情帝王家難道還能跟他們擺什麼功勞,講什麼道義不成?那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孟尚德暗暗自省,自己最近好象是真的有些居功自傲了。可是他卻不肯承認,自己在皇上面前竟會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咱們家的家世可跟晏家不同晏家現在不過是個庶子當家,但咱們家卻依然是嫡系名門你放心,爹以後會謹言慎行,但皇上想動咱們家,恐怕也沒這麼容易」
見父親仍然是固執己見,孟子瞻也無言以對了。
孟尚德緊鎖著眉頭,思忖良久方才艱難的開了口,「只是……那晏家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什麼?聰明如孟子瞻,當然明白父親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再追究弟弟的死因了
「爹您——」
孟尚德擺了擺手,眼中浮現起淡淡哀愁,「再如何,子眭都已經不在了。而我們還在」
如果逝者的離去是為了讓生者更好的存在,為什麼不善加利用這一點,讓生者生存得更好?
孟子瞻的心揪緊了,他不是不明白朝中這些波譎雲詭,傾軋斗爭,只是那個犧牲的,是他的親弟弟,爹的親兒子啊
「可是我們當真能就這和撒手不管麼?」
「子瞻啊」孟尚德瞬間竟似老了十歲,語氣也低沉下去,「爹曾經教過你,做人要懂得適可而止,做官就更是如此若是明知山有虎,咱們就不能再往虎山行了。犯了大忌,那可不止是掉腦袋這麼簡單的事了」
孟子瞻懂他爹的意思。晏博齋的事情已經涉及到刺探皇帝隱私了,這便是大忌。做臣子的,適當揣摩聖意那是可以的,但要懂得裝糊涂,有些皇帝的隱晦的心思,就算是知道了,也只能擱在心里頭,卻不能說,更不能刻意的去求證什麼。
不過孟尚德卻同意,「當然,你要私下里做些什麼,那就做吧只不過要記得,一定不要鬧到明面上來,盡量快點結束,只要針對的是晏博齋一個人就行了,知道麼?」
孟子瞻微微嘆息,無奈應和,「知道了。」
但他心里卻有自己的主張,子眭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要給他討個公道的。哪怕後面是皇帝在興風作浪,也要有人為自己弟弟的死承擔責任
趙成棟被趙老實灰溜溜的趕回了家,一進門,就見楊劉氏紅腫著眼楮從楊小桃房里出來,徒然見著他,似是見了鬼似的,嚇了老大一跳。
「呀成棟回來了啊」楊劉氏的表情極不自然,那明顯堆砌的笑意看得人心里就堵得慌。
「嗯」趙成棟還以為這丈母娘是為了自己家的事情來的,心下雖有些不悅她的態度,但也沒有多余的心思搭理她,陰著臉就進屋了。
楊劉氏轉而對女兒低聲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可也想開些就當破財免災了,知道麼?」
她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閨女一個壞消息,何大牙,跑了
楊劉氏自那日拿定了主意之後,前幾日一直有去找何大牙討要份子錢,但幾次三番都給何大牙推搪了過去。今兒再去,卻未料連人都沒影兒了
不少在他那兒放了印子錢的人都圍在那空屋子里罵呢可那又有什麼用?值錢的東西全給何大牙帶走了,那屋子也不是他的,另有東家,他們總不能賣了房子抵債吧?
楊秀才聞知後還道,「瞧瞧我說的沒錯吧?跟這種人來往,豈能有個好的?貪心想佔小便宜,多半得吃大虧的」
楊劉氏听得心里那個堵啊立馬來給閨女報信了,卻未料又听到這邊的噩耗,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除了哀嘆一聲倒霉,還是兩個字——倒霉
(今日有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