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看得出,邱勝已經對晏博齋生出了二心,他跟著晏博齋多年,知道他的事情應該比自己更加清楚,由他出面,比自己去指認可要好得多。只是提醒了一句,「此人眼皮子太淺,若有些沖撞之處,還請勿怪」
眾人明白了,她這是告訴他們,那是個愛財的小人,需要以利誘之。等她走了,章清亭決定親自去會一會這位邱管家。
「都別跟我爭了,我去是最合適的一來他也知道朱夫人是我從府里帶走的,有這個由頭見他。二來若是我和他談不攏,後頭你們才有個出面的余地。」
孟子瞻明白,她不讓自己去,是顧慮著自己的身份,不想讓他牽連太深。晏博文就更不能去了,不管怎麼說,這邱勝都算是晏博齋提撥起來的人,說不定也沒少干過對不起晏博文的事,對他就有天生的畏懼和無法信任。
章清亭也不能就這麼空著手去,「我要去會他的話,還得借小孟大人你一件信物,最好是令牌之類的東西。若是說動了他,恐怕還得給他一個足夠信任的承諾才行。您放心,我只是給他瞧瞧,讓他安心不會而已。」
孟子瞻點頭,取出自己的一塊印信,「你拿這個去見他,若是他當真能給出些證據來,便是把這個給他也無妨。」
章清亭接過,自己去安排事情了。
晏博文把孟子瞻帶到一旁,悄聲跟他提到了一件事情,「你知道我們今兒帶了杜公子他們回來吧?」
孟子瞻見他臉色頗為古怪,「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晏博文想了想,才有些猶豫的開了口,「我在那兒,就在那個救治他們的小道觀里見到一個很奇怪的人。我覺得有些象,卻好象又不太象。但我明明記得她唇上的那顆小黑痣的……」
他俯在孟子瞻的耳邊低語幾句之後,孟子瞻的臉色也大變了
邱勝今日剛歇過了午覺,忽然收到一封信,有人約他在依舊是那家瑞華樓相見,卻沒有落款。若是一般情況下,邱勝斷然不予理會的,可是那封信里夾了兩片黃燦燦的金葉子,這就由不得他不動心了。
作為晏府的管家,每日上門來求他辦事的其實並不少,但出手這麼大方的卻實在不多。就是有好東西,人家也多半是要送給晏博齋的,給他這個管家能有多少好處?所以邱勝對這個送禮之人先就有了一點好感,再想著見面也是在光天化日的鬧市之中,又能有什麼危險?
于是他安排好了府上的事情,趁晏博齋還沒回來,帶了兩個人,欣然去赴約了。
見面是一個陌生青年男子招呼的他,看起來還挺憨直,只那臉上沒多少笑意,把他請進包廂,先沖里頭喊了一聲,「大姐,人來了」
內室里一個小婦人淡笑著客氣,「邱管家,請坐」
邱勝頓時變了顏色,「你……」
章清亭落落大方的對他道,「您放心,我今兒來,可不是來找事的,還有一件大禮要送給您」
邱勝眨巴著眼楮,不明就里。
章清亭瞧著他身後的兩人,「我一會兒想與您談的事情有些不好說與外人知曉,您看是不是請他們暫且回避?我到底是個婦人家,所以帶了弟弟前來。您看他這體格,要是您不放心,就帶把刀防身,行麼?」
邱勝見她說得坦蕩蕩,再瞧張金寶,十足的鄉下人,怎麼也不象個武林高手。更何況章清亭是拐走朱氏母子的人,此時找他來,恐怕真有些不大方便說給旁人知道的事情。
于是回頭對自己帶來的人道,「那你們就在門口守著吧」
章清亭適時贊了一句,「邱管家真是好豪氣金寶,倒茶」
張金寶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卻仍是給邱勝上了茶,繃著臉退到大姐身後。他對這狗腿子,著實裝不來虛與委蛇。
邱勝不願給人看低,此時也拿捏起派頭來了,「不知張夫人,應該是趙夫人吧,今日請我請來,所為何事?」
章清亭一笑,「稱呼什麼都無所謂,咱們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想必邱管家已經認出來了。不錯就是我帶走了你們家的夫人和小少爺。」
說及此,她特意停頓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邱勝只是挑了挑眉,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對于他來說,晏府不過是個混飯吃的地方,根本不足以他為之掏心挖肝。
章清亭微一挑眉,「邱管家應該早就想到了是我吧?」
邱勝蹺起二郎腿,「趙夫人,那你今日約我前來是為的何事?莫不是你願意把我家夫人和小少爺還給我了?」
章清亭點頭,「果然是聰明人,正是此意」
邱勝眯起眼,上下打量著章清亭,「趙夫人,那您費盡心機把我家夫人和小少爺帶出去,不會就為了兜一圈再送回來吧?我邱勝又有何德何能,值得您送我這麼大份禮?」
「邱管家真好心機」章清亭忽地收斂了笑意,「那只不知,邱管家有沒有替自己想過退路?」
邱勝心中一動,面上卻裝作無所謂的表情,「不知趙夫人此言是何意?我一個小小的管家,安分守己做著自己的事也便罷了,哪需要想什麼退路?」
「是麼?」章清亭冷冷的問了一句,「那邱管家又何須隱瞞你見過我的事實?怎麼不向你的主子老實說了,讓他來拿我?」
邱勝眼珠子一轉,「那是我也不敢肯定」
章清亭復又笑了,「邱管家,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不說,你我心里都明白。我只問您一句,若是你家主子倒了,或是不想再用你了,你認為你可能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邱勝臉一沉,「你這是在威脅我麼?」
「不敢我只是告訴您一個事實。」章清亭端起茶杯,撇了撇上面的浮沫,「你家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拐了你家的夫人和小少爺出來是為了交換我被你家主子抓走的家人,但你可知,我就是用他的媳婦和親生兒子威脅他,他都沒一點兒動靜」
她嘆息一聲,抿了口茶把茶杯放下,「人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倒好,比老虎還狠心吶」
邱勝終于臉色微變了,他是隱約猜到有這麼回事,但具體情形卻未得知。那日朱氏母子丟了,又有人送了信來,晏博齋在家里是大發脾氣,可末了出了一趟門,回來時心情卻似乎好了許多。邱勝還以為他是找到了解決之道,沒想到他是壓根就撒手不管了捫心自問,這份陰狠,他可是遠遠不及。
那既然晏博齋都不管朱氏母子了,章清亭又為什麼要把他們送回來呢?邱勝還不知道後宮旨意,未免有些好奇,「那夫人要把他們還來是為了……」
「因為現在有了他不得不接回他們的理由。」章清亭告訴他,「這個你甭管了,你只準備好車馬迎接你們夫人和小少爺回家吧」
「哦,這個是我份內之事,自會盡心。」邱勝有些不懂了,「那趙夫人說要送我的禮……」
章清亭從袖中取出孟府的印信,「不知邱管家,對此物可有興趣?」
邱管家一愣,章清亭遞到他跟前,讓他看清才收回來,「多個靠山多條路的道理,邱管家不會不懂吧?」
邱勝豈會不明白?只是這讓他背叛晏博齋,投靠孟家他還著實有點不敢。
章清亭沖張金寶一挑下巴,張金寶打開了桌上的一只小箱子,箱子里整整齊齊碼放著全是大元寶,看得邱勝當時兩眼就直了
「這兒是一千兩銀子。邱管家,你在晏家當管家的時間其實並不太長,想來所得也不會太多。在晏府你到底干過些什麼,你自己心里明白,若是一旦這些事被捅出來……可不是我咒你,你哭都沒地方哭去這官場險惡,大戶人家里的日子也不好過。莫若聚些錢財,退步早抽身。不拘到了那兒,自已置下些良田沃土,做個富貴太平翁,不好麼?」
邱勝心動了,其實他早在對晏博齋生出異心時,就有了這樣的想法。撈著能防身的東西,再找晏博齋敲一筆錢,然後遠走高飛,永遠再不踏足京城半步了。
章清亭開出的條件是很誘人的,可若是把那證據交給了章清亭,萬一日後還是晏博齋得勢,他拿什麼防身呢?孟家真的能夠保住他?
見他躊躇著下不了決心,章清亭推了他一把,「邱管家,你想想,我為什麼會找到你呢?」
邱勝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章清亭會想到來找他呢?
章清亭輕笑,似是漫不經心的道,「你們呀,都太小看女人了尤其,是你們家的夫人。」
邱勝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難道連夫人都生了異心?這也很有可能啊,晏博齋都不管她們母子死活了,哪個女人還這麼蠢,要跟著他死心塌地?如果連至親都背叛了他,晏博齋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垮台那不是遲早的事兒?
邱勝終于開口了,「我手上有一件東西,不知道趙夫人有沒有興趣。」
章清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