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拘好壞,你這頭一個作出詩來,朕總是有賞的。」皇帝笑道。
遲暖暖大喜,鏗鏘有力地把自己的詩讀了出來。
皇帝含笑偏頭,一邊听,還一邊與周圍的後妃們討論著什麼。他的左側是皇後,右側原該是貴妃的褒獎,但因是作壽,是以坐的是是今天的壽星賢妃。還有兩側依次排開的嬪妃,果然是萬花叢中過,無數葉沾身。
蘇一一扁了扁嘴,難怪人人都想要坐那個位置,除了至尊權力,自然還有天下予取予求的美女了。要換了自己是男人,也想坐著過把癮。
「唔,遲小姐這詩對仗工整,不錯,看賞。」皇帝撫須微笑,顯然對遲暖暖這詩,很是滿意。一時太監呈了托盤上來,原來是一對上好的東珠耳墜。
遲暖暖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地朝站蘇一一瞟了過來,順帶還隱晦地瞟了七公主一眼。這賞賜名不名貴是其次,哪怕只是一把折扇,也是榮寵。
七公主見不得遲暖暖小人得志的模樣,卻自恃身份,想要橫她一眼,也只能努力收斂,握著蘇一一的手掌心里,微微沁汗。
「這詩雖是四平八穩,但算不得佳作。」蘇一一安慰道。
「依依,她們都早有準備的,想必是府里那些幕僚預先作好的。要不然,以遲暖暖的水平,不可能作得這麼快,還能這麼好」
「清姐莫急,你只管想去,既然她們想要出風頭,便讓她們好好地出一回罷,免得時不時地要來撩撥兩下,當真是屢敗屢戰,精神可嘉。」
七公主怔了怔,看到蘇一一唇畔的那抹冷笑,才知道她在說反話。心里大定,忍不住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她,自去構思了。
皇帝的目光,在賢妃的指點下,落在蘇一一的身上。其實,今天的蘇一一還真是惹人注目,倒不是她想要高調,實在是她的顏色挑得太素,身上的飾物也少得可憐,在珠環翠繞、富貴逼人的眾女之間,想不觸目都不行。
「她就是被許之敏收為關門弟子的蘇依依?」皇帝驚訝地問道,「看起來,年紀尚幼,這起子丫頭們,怕是要看她出洋相來了吧?遲暖暖……要真有這樣的急智和才情,恐怕也早入了國子監,不會還在方院蹉跎。」
原來,遲暖暖這等心思,誰都看得出來。
賢妃抿唇一笑︰「皇上英明。」
目光微轉,已見方婕抒原本因遲暖暖出口成章而來的得意,僵在了臉上。
有準備的不過寥寥幾個,開頭就做足了聲勢,一下子把余下幾位和蘇一一一般倉猝上陣的少女們打得氣勢全無。勉強湊了幾首,並不出彩,臉上的神色便很是羞窘。眉間眼底,那層不忿,悄悄地透了出來。
蘇一一心里好笑,恐怕這一回,方流珠和遲暖暖得罪了一大批人啊不過,若是自己獨擅勝場,便把千女所指的對象,朝向了自己。
可若讓方流珠和遲暖暖之流,揚威這次的斗詩會,蘇一一又絕不甘心。七公主的臉色因為生氣而微顯潮紅,她雖是才思敏捷,畢竟毫無準備,耳听得方流珠誦出了自己的詩,頓時臉色微微泛青。
這首詩,看來是下了功夫的啊蘇一一沉吟著,看著方流珠明明得意非凡,卻還故作矜持的臉,撇了撇嘴。方流珠的這首詩雖然好,但怎麼可能跟那些流傳千古的名詩名句相提並論?
讓方流珠和遲暖暖成為眾矢之的,還是挫一挫她們的氣焰呢?這一陣,自己倒是要贏還是不要贏呢?蘇一一微微蹙眉,陷入了兩難之中。
不得不說,以方流珠的實力,又提前幾天作好了準備,自然贏得了滿堂的喝彩。就連皇帝,也不由得喜動顏色︰「好,好詩來,賞方氏流珠,玉如意一柄、金釵一支,玉鐲一對、明珠一對、折扇一對、御制文房四寶一套。」
這樣的賞賜,對于大臣之女來說,規格是相當高的。方流珠一臉喜色,盈盈下拜。滿殿的少年男女,俱是羨慕外加嫉妒的神色。
「這是哪家的女兒?果然當得起才女二字。」皇帝笑吟吟地四顧,方婕抒早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臉色興奮得微微發紅。
「皇上,是臣妾的家眷。」
「哦,是方家的人。」皇帝欣然點頭,「唔,不錯。皇後,方家代有人才出啊,看來,方婕抒也該晉一晉位分了。」
方婕抒更是大喜過望,沒想到方流珠出盡風頭之後,自己這個婕抒,也終于有了晉位的希望,連忙出列雙膝跪倒︰「臣妾叩謝聖恩。」
皇後雖是不願,但看著方婕抒已在拿了雞毛當令箭,當眾坐實了這個晉位的旨意,只得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微笑著道︰「是,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回頭補一份冊子,婕抒如今已是從三品,便晉了正三品貴嬪罷。」
「準。」皇帝二話不說地答應。本來就是他的提議,三言兩語之間,便把方婕抒的位份定了下來。回頭看著方流珠姣好的容顏,忽又笑道︰「皇後,方家也算是世代書香了,你倒不替自己的兒子們考慮考慮?」
雖說皇後只產了一字,但禮儀上,所有的皇子皇女,都要奉皇後為嫡母的,皇子們一說,自然是指的全部皇子。
皇後見方婕抒因方流珠而臉泛喜色,得意非凡的模樣,心下暗恨,卻苦于無法推月兌,只得勉強應下︰「方小姐端莊大方,便是臣妾看了,也是心喜不禁的。只是,總要合了八字,慢慢兒地來,皇上倒又心急了」
「皇後所言極是,只是看著如此才女,便有些見獵心喜罷了。」皇帝開了一句玩笑。
賢妃微露憂色,卻只一閃而逝,並不說話,坐于一側盈盈含笑。後宮女人,泰半都只是維持著臉上的笑意,一邊奉承皇後,一邊恭喜方婕抒,兩邊都不得罪。這些把戲,自然是慣常做得熟了的。
「此詩一出,恐怕無人爭鋒了吧?」皇帝笑吟吟地掃了一下殿堂,蘇一一卻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一鳴驚人」,低調地讓方流珠成為眾矢之的也是一種相當不錯的處理方式。
皇後與賢妃在詩詞一道上,都有相當的造詣,這時也相顧失色。
蘇一一雖是在國子監搶盡了方流珠的風頭,但有皇帝見證,恐怕這才女之名,要讓方流珠給坐實了。兩人心念一動,都不由自主地瞟向蘇一一。
偏是見她只是微微蹙眉,一臉的為難。眾人只當她作的詩比不過方流珠,因此在猶豫是否「獻丑」。
「父皇,誰說無人爭鋒」七公主終于按捺不住,「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不管在方院還是國子監,方流珠可是依依的手下敗將」
她說得直截了當,絲毫沒給人留面子,方流珠立刻俏臉微沉。但問題在于,這甘拜下風,卻是事實,縱然以遲暖暖的口齒伶俐,一時也找不到反駁的話。
「耳听為虛,眼見為實……」二皇子笑道,「不過,蘇小姐似乎還沒有作出來呢,不知道一會兒是否能听聞驚世巨作。想來,定能讓父皇再度吃驚稱贊。」
賢妃責備的目光朝七公主掃來,方流珠的詩作雖非登峰造極,但就算是大儒,一時三刻兒地要作出來,可也並不容易。雖說人人都知道她早有所準備,但詩總是好詩,又經了皇帝的親自點評,誰還能說什麼不是?七公主這樣跳出來,卻等于把蘇一一亮到了台前。
蘇一一雖說驚才絕艷,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被逼出一首超過方流珠的詩來,連賢妃也不作此想。然而,七公主對蘇一一的信心,卻是盲目的。在經歷過了那麼多場蘇方二人的對決,蘇一一未嘗敗績,這樣輝煌的成績,自然讓她信心十足。
對于這樣的形勢,蘇一一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她這里還沒有打定主意呢,七公主就二話不說地把她推向了台前……
「依依,你可不能給我們丟臉。」七公主迅速地跑了過去,悄悄地打氣,「要知道,今兒可是我母妃的壽涎,倒成全了方家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你自己還不去好好想你的詩……」
「反正我這麼臨時作出來的,肯定是比不過她們費時幾天精挑細選出來的詩。只要你壓過了方流珠一頭,便是咱們贏了。」七公主急了,恨不能立刻讓蘇一一立下軍令狀,「要是讓她們就這樣贏了去,母妃臉上也沒光彩。」
蘇一一心中微凜,想不到兩個小輩之間的比斗,還牽涉了賢妃。她立刻打定了主意,唇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七公主吩咐,依依敢不從命?」
七公主頓時放下了心,既然蘇一一這樣說,想必是沒有什麼懸念的了。
方流珠看到她的笑容,忍不住心里就「咯 」了一下。每一次落敗之前,似乎都有蘇一一這個可惡的笑容打頭陣。
盡管她對自己千錘百煉的詩頗具信心,但這時候,卻又疑神疑鬼了起來︰「難道,她這麼盞茶功夫想出來的詩,真能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