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受傷一事,姬流夜一直諱莫如深。既不是箭傷,有誰還能在近身搏斗中傷他如此之重?蘇一一自忖,就算是她師父陳三親至,也未必能傷得了姬流夜。
姬流夜似乎不想說,蘇一一怒瞪著他︰「我為了追你,幾天幾夜都沒睡覺呢一路上,風餐露宿,就是為了早一刻趕上你都好。到了現在,你居然還不肯跟我說,我算是……白來了」
她作勢要離開,姬流夜急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別走,我告訴你就是了,不過有些丟人罷了。」
丟人?蘇一一立刻兩眼放光,端端正正地坐在草地上,兩手撐著腮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姬流夜無奈︰「其實真沒有什麼……是我的一個侍衛,和伯韜一樣,都是我的左右手。」
「啊……他背叛了你?」蘇一一驚呼一聲。
「我也沒有想到,他什麼時候替三哥效力的。」姬流夜苦笑,「我的侍衛都是經過精挑細選,背景也查得很徹底,誰知還是有一個……居然我一直沒有發現,是不是很差勁?」
「也許他原本沒有這個意思,後來才被yin*的,你怎麼顧得來?」蘇一一看他神情微澀,知道他心里難受,故意輕笑著安慰。
不過是一個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橋段,他為了那一點面子,居然還諱莫如深蘇一一有些哭笑不得,對他的臉皮又加深了一點認知。
「夜了。」姬流夜喃喃低語,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
他們並肩站在草原的盡頭,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在黝黑的大地上,綿延交錯著忽隱忽現的月光,一直延伸到無邊無際的遠方,仿佛是一張精致華美的網。
草原風光,與大周不同,蘇一一有些著迷。
一條大河,在黑暗里靜靜地流過,反射著月華的流光,仿佛是一片片細碎的銀子,流淌在大草原的心髒上。
「有時候,我真想就這樣在草原上流浪地過一生,也未嘗不是一種生活。免了勾心斗角的那一套,興許還能多活幾年呢」
蘇一一「撲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嗎?別逗了。你天生就是那種要掌握權力的人,要讓你在這兒無所事事,別說延年益壽了,我看不幾年就會郁郁而終」
「你詛咒我」姬流夜佯怒。
「我說的只是實話,你不會甘心的。」蘇一一輕輕地嘆了口氣,「就像是我,也不會甘心整天東游西蕩。你想要掌握權力的頂峰,而我想掌握財富的巔峰。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還真是一類人呢」
「我們是不是太貪心?」姬流夜問。
「怎麼會呢?這是我們的理想,人正因為有了理想,才有了奮斗的目標。如果渾渾噩噩過一生,到得華發催生的時候,才會悔不當初。我覺得,我們這樣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
姬流夜側過身子,正面朝向了她︰「既然我們如此相似,依依,你嫁了我吧」
蘇一一無言地看向他,看到星光都落進了他的眸子,仿佛比那月華更加明亮,讓她的心里微微有些悸動。
「你做我的王妃」姬流夜繼續強調,「不是側妃,我要迎娶你,做我的正妃。」
「可能嗎?」。蘇一一緩緩搖頭,「你的父皇不會答應。而且,如果你真納了我作正妃,你在你父皇那里的加分,恐怕就失得一點都沒了。這些年的努力,你會甘心放棄嗎?姬流夜,你我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姬流夜月兌口而出︰「如果你答應,我可以不去爭那位位子」
蘇一一淡淡地笑道︰「你只是一時沖動才會這樣說,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也許是我們湮沒于平凡的那一天,你會後悔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不會甘心的。」
「依依……」姬流夜無助地輕輕呻-吟了一聲,夜風吹起他的衣袂,悲傷像是從他心底里生發出來似的,深長而幽遠,孤寂得讓蘇一一想要攬住他的頭,放在自己的懷里。
在她展開進一步動作之前,一雙胳膊已經把她緊緊擁住。她覺得自己的肋骨被壓迫得生生疼痛,正要仰頭抗議,唇卻被緊緊地攫住。
「依依,我想……要你,真的。如果放過你,我會後悔一輩子。」他痛楚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輾轉反側,把蘇一一的心也揉得碎成了細屑。
「你知道不能的。」蘇一一心情矛盾,卻毫不猶豫地拒絕。她想,她愛自己,勝過愛姬流夜或者其他任何一個人吧?有些原則,種在心底,誰也改變不了。
況且,她和皇位,對于姬流夜來說,就是魚與熊掌的關系。不管放棄哪一樣,都會痛徹心肺,在生命終結之前,悔不當初。她不想守著一個在後悔中舌忝食傷口的人過一生,若是如此,她寧可他站在權力的巔峰,緬懷自己。
「真固執」姬流夜喃喃低語,把頭擱到了她的肩頭,立刻又心疼了起來。最近的奔波,她似乎瘦得厲害。肩胛處的骨感,更明顯了。忽然,他隔著衣服,咬住了她的肩頭,像是一頭負傷而絕望的銀狼。
他咬得有點狠,卻因為布料的阻隔,蘇一一覺得這樣的痛並非難以忍受。真正痛的,是心髒處的那一條裂隙。她知道,她和姬流夜之間的距離,眼看著越走越近,那條鴻溝卻永遠可望而不可即。
他不能放棄,而她,也同樣不能。
「依依,依依……你知道我傷重的那一刻,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我想和你躲到一個無人造訪的小村,就這樣相依一輩子。」
蘇一一慘笑︰「可是,你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朝著韃靼來了。」
有時候,感情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一切。他和她,都有著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而為之願意付出不懈的努力。那種平凡的生活,不是他們想要的。
姬流夜頹然地松開了手︰「是的,我還是來了。」
蘇一一抬起頭,仰望著星空。草原的天空很美,群星閃爍,整個天幕無遮無擋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時光在這樣的靜夜里,翩然而至。月色澄明如水,溶入了四周的原野。姬流夜發出輕微的喘息,像一頭困獸,拼命地想要殺出一條血路。
「依依,只要你願意放棄,我就……也願意。」姬流夜的呼吸有點粗重。
蘇一一凝神看他,月光下的臉,俊美得如同天山的神祗。完美的五官,柔和的臉部輪廓,讓她有一陣的恍惚。
有種沖動,讓她張開了嘴,一個「好」字即將月兌口而出,卻因為看到了他掙扎的眸光,而又湮沒在激蕩之下。
「不,我不能。」蘇一一轉開了臉,聲音有著微微的哽咽。
她知道,他舍不下的。那些矛盾,總會有一天,在平凡的男耕女織生活里爆發出來,漸而成仇。寧可與他相忘江湖,也不要背負著彼此的歉疚。
姬流夜吐出一口長氣,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解月兌。
五大車的貨已經整裝完成,蘇一一偏首看向姬流夜︰「你自己要小心,若是事不可為,別太勉強。記著我的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人還在,就有翻身的可能。」
「我知道……這回,真的謝你了。」姬流夜看著她上了馬,才依依惜別,「路上小心。有事兒找伯韜商量,他經的事多。」
「知道,我們都走一路了,我還不明白?」蘇一一笑道,「到了洛城,我就會去找鏢局,這些貨不用擔心,損失不了。」
「你是為了我……」姬流夜嘆息了一聲。
「誰為誰……那還不一定呢」蘇一一朗聲長笑,仿佛是一串細細的銀鈴,在風中吹奏。
「你自己更要小心。」姬流夜又交代了一句。
「知道,這就走了,回大周再見。」蘇一一沒有再拖泥帶水,而是策馬揚鞭,「駕」
看著她漸行漸遠,在天的盡頭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姬流夜卻還是怔怔地維持著一開始的姿勢,沒有半點異動。
「五公子倒真是好福氣,有這樣的紅顏知己相隨天涯,何愁大事不成啊」右賢王朗聲大笑。此處都是兩人的心月復,自是不必再小心謹慎。
姬流夜笑道︰「但願承王爺吉言,好事得成,自然忘不了今日王爺相助之功。韃靼可汗麼……也是王爺囊中之物。」
「好,一言為定。」右賢王伸出手掌,姬流夜一笑,與他擊掌。
吹拂了幾百年的草原疾風,仿佛是翻動的書頁,一頁一頁,翻過了韃靼人的傳奇。姬流夜再度回首,天涯處已經是人影渺渺。
「舍不得她走,就把她留下嘛我看,那兩兄弟也是能干事的,未必就需要你那小情人親自送回去。」右賢王看她模樣,忍不住長笑一聲。
「王爺取笑了。」姬流夜笑道,「她家里的產業,也不放心交給別人。再說,我們做的事,把她一個弱女子牽扯進來做什麼……」
「這話也對。不過,我們草原的女兒,可沒有弱女子。我看哪,你那小丫頭,也不是個弱的啊」
姬流夜但笑不語,知道右賢王從蘇一一上馬的動作上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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